为妃(35)

席兰薇当即只觉得,这泠姬不去舞文弄墨写写戏文、反是入宫做了宫嫔,真是屈才了。

眼下的情形却不是单凭她的腹诽就能过去的,不知皇帝听了这一席话是否也会生疑、会疑多少。席兰薇低头思量着,不仅想琢磨个说法堵她的嘴,也想让自己想明白此事。

那一剑……刺在左肩上,用了十足的劲力,当时便让她觉得若是再往下几寸,她便没命了。

而在她再度提剑、站立不稳倒向那人的时候,他却忽然收了手……

沉吟中手被一握。席兰薇垂下眼帘,视线停在那温热有力的手上,随即便听得皇帝道:“泠姬歌喉甚美,只莫把歌中故事当了真。才人入宫时日是不长,但此前身在席府——泠姬,你觉得席将军不懂得如何教女么?”

一字字掷地有声,不满与责问并有,听着又好像并不是着意袒护席兰薇,只是表露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席家的敬重。

泠姬面色一白,伏地拜下去,谢罪道:“陛下恕罪。臣妾不敢说席将军的不是,方才那猜测也确是不可信了些——可即便如此,陛下便不觉得那刺客对鸢才人这般很是奇怪么?”

兰薇侧首看去,见霍祁仍是神色淡淡的,未因泠姬心急之下这颇有些不敬的反问之语显露不快。睇视了伏地不起的泠姬片刻,他执盏抿了口茶,薄唇轻动,好像还认真品了一品,继而从容不迫地回了三个字给泠姬:“不觉得。”

就算对兰薇尚且不算熟悉,这种猜疑他也并不信。

语罢,殿中一冷。霍祁觉得如此问上去无益,便想吩咐众人告退了。觉出身边之人一颤,侧首望去,却是兰薇提袖轻掩朱唇,略略一笑,放下手来,在他手掌心里写着:“臣妾有话说。臣妾写出来,让秋白替臣妾说了,可好?”

显是对于此事有要解释的。皇帝点头应允,等着她写。

席兰薇写罢一句便换一张纸、将写好的那句递与秋白,秋白也未有惧意,兰薇怎么写的她便怎么念,口齿清晰、不卑不亢,甚至让众人觉得……若是鸢才人能说话,现在大抵就是这个口气。

“谢楚大人点明,臣妾也有个大概的猜测,不知泠姬娘娘想听与否?”

泠姬微起抬头,隐带错愕,木讷地点了点头,正好接过席兰薇下一张纸的秋白就又读了下去:“在那刺客刺伤臣妾之前,并不知臣妾是女子。”

众人都一怔。再等下文,倒是半天也没等到。席兰薇奋笔疾书着,似乎写了很长才递给秋白,秋白沉了沉气,朗声读出:“那日虽是十六、本该月圆,然却是阴天,乌云蔽日几不见光。刺客入殿熄了殿中灯火,臣妾也仅是灯火熄前一刹瞧见那人身形。此后半点余光也无,虽都在寝殿之中、过过几招,仍不知对方相貌如何。”

“是以那人亦不知臣妾相貌、身量,只觉被设伏,大抵猜臣妾是男子。故而一剑刺入臣妾左肩……楚大人,敢问这剑刺入我左肩的高度,如是刺至大人身上,如何?”

楚宣听及问,微一思量,便道:“正中心脏,立时毙命。”

席兰薇笑容漫出,颌首,随手将又一张纸递与秋白。

“臣妾受伤后,仍想与之一搏,提剑欲再刺,怎奈身形不稳撞在此人身上。他反手触及臣妾腰间,大概如此才知臣妾并非埋伏在此的禁军,故不再起杀心。”

秋白读罢,殿中众人只剩了低头沉思的份儿,什么也说不得——方才泠姬那番猜测就让人觉得甚为离奇,席兰薇这番解释更让众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回不过神却又觉得颇有道理,只得安静听着。

“大人觉得可解释得通么?”秋白莞尔,略躬了躬身,替席兰薇询问楚宣的意思。

☆、19 激辩

“解释得通。”楚宣略一点头,眉宇间的沉稳不失两分思量之意。

方才被皇帝斥了两句的泠姬目下仍是跪着,听言不由得猛抬了头,轻挑眉头尖声道:“楚大人别怪本宫多嘴。大人受命查这案子,总是谨慎些的好,如此听了鸢才人几句辩解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为她开脱,未免行事太急躁了……”

“是行事急躁,还是受人之托?”慢悠悠的问话听得席兰薇一凛。侧眸望去,当即心底轻笑不已:从前旧怨那么多,她竟能出言帮泠姬说话?也真是为难了这杜氏……

倒是可见目下杜氏恨自己更多些了。

“都知道楚大人您和沈宁沈大人是远亲。”杜氏笑了一笑,续言道,“楚大人接手此案,只怕也是沈大人引荐的吧?哦……险些忘了,沈大人的夫人芈氏和鸢才人交好,莫不是想避嫌又想护上一把,便推了楚大人出来说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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