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37)

“哦,那就先不必诊了。”皇帝淡一笑,“你们择个日子,一并来诊过、再一并议个法子出来便是。免得你一人诊了,回去再说不清楚,也无甚大用。”

“……”御医被皇帝噎得很彻底。一时甚至没想明白,自己受召来云宜阁走这么一遭,怎么就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目送着御医面带忐忑地告退离开,席兰薇回思着御医方才的神色变化,到底忍不住沁出笑来。走到他身边坐下,觉出他瞟着自己、有意品茶不理自己,拽过他空着的左手就写道:“陛下别为难御医。”

“嗯……”霍祁闷闷地应了一声,茶盏没离开嘴唇。

兰薇蹙蹙眉头,看他一副悠哉哉有意晾着她的意思,低头一思忖,起身就去案几上取了纸笔来。

认认真真在他面前铺好,明眸大睁地望着他。

“……”霍祁觑着那白纸:什么意思?他懒得说话她就直接当他也不会说话?还让他写?

看看端着茶盏的右手,霍祁可算腾出嘴来回了席兰薇一句:“喝茶呢,别闹。”

然后就又把茶盏凑回了嘴边。

“……”明知他是成心逗她,席兰薇还是忍不住就赌这口气了。任由他右手端着茶盏继续品他的茶,席兰薇一睨他左手,温婉笑着将毛笔蘸好墨,轻轻柔柔地搁进他左手里。

霍祁一愣,随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笔握端正了。

冷睇着她脸上发自肺腑的窃笑,霍祁饮着盏中最后一口茶落了笔:“莫担心,如此只为让他们尽力而为。”

席兰薇这才舒了口气。至今仍觉这位帝王着实……喜怒无常了点,但还是言而有信的,他能把这话明说出来,就不怕他再“喜怒无常”一回了。

于是霍祁放下茶盏时,便见席兰薇衔着微笑给他添茶,娴静的样子一时衬得一切皆好。

刚搁下茶盏的手腕被霍祁一钳,席兰薇抬头回视着,见他笑意深深:“谁告诉你朕左手会写字的?”

他万分确信,就连执掌凤印的景妃也不知道。

席兰薇歪头,眨了眨眼,明摆着是在说:“没人告诉啊……”

于是霍祁沉了口气,改口又问:“怎么猜着的?又从哪看出来的?”

这个问法对了……

席兰薇忍着笑,将纸抻过来正对着自己,字迹轻松明快:“陛下知道握笔握久了,笔杆上会留指印么?”

霍祁点头:“是,怎么了?”

席兰薇笑意愈深,继续写道:“臣妾第一次去宣室殿,天明告退时恰逢越辽王求见,恐生不快,陛下便让臣妾先在旁坐了,陛下可记得?”

霍祁又点头:“记得。”

“陛下手边笔杆上,指印朝右,可见是左手握笔留下。”

“……”霍祁没话说了,真亏得她当时又是害怕、又是心惊,还有心思观察这些。

再度执盏品茶,和方才那盏味道一般无二。于是霍祁面色肃然,左手拿起笔来就在纸上写道:“喝腻了,换杏仁茶来吧。”

他以商量的口吻写得客气,席兰薇回得反倒不显客气:“臣妾肩伤未愈,不便做事,陛下海涵。”

霍祁一闷。他曾和旁人一样觉得她水性杨花,现在更是愈发清醒地意识到……就算她当真水性杨花,他在和她相处时,也全然顾不上这一点了。

☆、20 会诊

席兰薇从不在皇帝面前掩饰自己对这些事情的猜测,更有很多时候,似乎是带着几分炫耀,有意要让他知道一般。

此番又是如此,在皇帝离开后,清和不由得蹙了眉:“娘子如此,多少有揣测君心之嫌,小心让陛下生厌……”

兰薇摇头,涂了淡淡口脂的朱唇轻启:“我有分寸。”

没有过多的解释,秋白清和也俱不再多嘴,相信她说有分寸,便当真是有分寸的。

从霍祁对她转了态度的那一天起,席兰薇便知道,就算是不去争宠,这到了眼前的“宠”要怎么受,还得想明白才好。

此前,就算霍祁不喜她时,偶尔也有个袒护——比如在面对越辽王时,又或是她被杜氏刁难时。那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姓席、她父亲是大将军席垣。

后来,刺客那事,霍祁能不在意诸多解释不清的议论、一味地只看到她在这事里的机敏,半点不疑她与刺客有任何关系……同样因为她姓席。

从入宫开始,她一直被这个席字庇护着,一直是。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字是把双刃剑。能把她护得多周全,就能让她摔得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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