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40)

是以足下未动,霍祁走出去一步又回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兰薇指了指那边的一片热闹,动了动嘴唇:“臣妾该去向大长公主问个安。”

“……什么?”霍祁微一愣,没看懂。

于是他将手递给她,兰薇便又在他手心里写起来:“臣妾去向大长公主问个安。”抬眸窥了他一眼,续写一句,“陛下若无心应承外命妇,臣妾自己去便是。”

善解人意得很。

霍祁的确就是此时懒得应付那些礼数,但一想大长公主都召了何人前来,短一思忖,终还是道:“同去,朕也跟姑母问个安。”

是以一同行去,二人的突然而至让一众正谈笑的外命妇顿时安静了。规规矩矩地见礼问安,就是尚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知道该认真地行这个礼。

兰薇随着霍祁走上前,在他一揖的同时福下身去,听得他说:“姑母安。”

“陛下。”南瑾大长公主颌首微笑,视线很快便落在一旁沉默不言的兰薇身上。霍祁站直身子刚欲介绍两句,大长公主双眸一亮,却是先道,“这是兰薇?”

二人皆一怔,兰薇福身承认。南瑾大长公主便笑了出来,手在腰旁比划着一个高度:“上次见你时,你刚……这么高。近两年在淄沛,没少听说席家的女儿出落成了个美人,长阳城里没有人不知道的。前些日子又听闻你进了宫,今日一见……倒真是个美人。”

南瑾大长公主始终语中带笑,说得慈祥亲昵。兰薇双颊不觉一热,再一福身算是谢了夸赞。霍祁在旁也一笑,沉了一沉道:“恰巧经过,才人听说姑母在便想见个礼。她伤了嗓子说不出话,姑母别见怪。”

“这我知道……”南瑾大长公主听言缓点了点头,喟叹了一声,眼中亦有几许惋惜。默了一默,宽慰兰薇道,“既然进了宫,就好好随着陛下,从前的事如何……陛下不在意你就也不必挂心。”

心知她指的不只是自己致哑之事,还有悔婚一事——这是她近来被人议论最多的两桩事。旁人若是当面提起了,总多少有讥讽之意,可从面前这大长公主口中说出来,却让人没有半点不舒服。真真切切的,全是以长辈口吻道出的嘱托。

“从前也没什么可让朕在意的事。”霍祁笑意淡淡,好似当真不明白南瑾大长公主在说什么,“虽然席垣曾是朕的老师,但朕与才人,从前当真不熟。”

略有错愕,南瑾大长公主很快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不仅是不在意,更是不想旁人多提了。于是对面前的两个晚辈欣然放心,点了点头,噙笑道:“那就不多耽搁陛下与才人了。”

二人便又各自一揖、一福,再在一众命妇的恭送下离开。莲步轻移间,席兰薇瞟见两步外正恭谨施礼那人,被霍祁握在手中的手陡然一颤。

这阵颤抖极是明显,霍祁当即侧过首来,睇一睇她,眼含关切:“怎么了?”

兰薇定着神,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她分明连面色都有些发了白。霍祁疑惑,无意中回头扫了一眼,便也看到那人,呼吸一凝,移回视线来,口气仍很温和:“是看见她了?”

席兰薇轻轻一吸凉气,嘴唇翕动:“谁?”

“越辽王侧妃,许氏。”皇帝睇视着她,未见不快,给出的这个答案却让席兰薇身上发寒。

是,就是因为她。上一世时,她与许氏结了许多怨,她眼睁睁看着许氏在府中得宠、有子。一次次地被她害、被她欺负,却半点法子也没有。

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越辽,离席家那么远、离皇城那么远。最该护她的夫君永远只会护着许氏,任由她在府里活得愈发抬不起头。

所以直到这一世,她都在恨,恨到见了许氏就无法平静。

只是这种恨……在皇帝看来,只会是她记挂霍祯了。

皇帝仍在审视着她,等着她答话。兰薇抬起头,与他对视了短短一瞬,低头执起他的手:“陛下多虑了。”

霍祁感受着手掌心里的阵阵痒意,轻轻一笑:“朕什么都未说。”

意思是她心虚。

兰薇苦涩一笑,压制着心惊继续写道:“陛下会这般问出来,除却怀疑臣妾仍记挂越辽王外,还能是何原因?”

一贯的该不客气就不客气。霍祁本就是有点疑惑,却被她如此态度弄得当真有点恼。面色一黯,要斥出来的话卡在了嘴边。

兰薇仍低着头,手指在他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没有在写什么字,只是这么划着。他透过她低覆的羽睫,看到她眼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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