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56)

听说是在外出时,抬轿的宦官脚下打了滑,杜氏这么一摔便动了胎气。

几个宫人连连叩首告罪,那瞧着服饰鲜亮一些的宫娥话语中都带了哭腔,惊惶不定地解释着,说是陆琼章突然着人传了话来、屏退了旁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杜氏便一定要去见她,劝都劝不住,才半道出了这样的事。

没有顾及不远处倏尔跪地的陆琼章,席兰薇的目光尽数落在那宫娥身上。

她跪伏在地,裙摆处有些污脏的印迹,应是刚才在雪中走得慌忙。这倒无碍,只是……再仔细看,裙摆处还有两条显得很整齐的破口,好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开的。破口上能瞧出些红点,在淡灰色的污迹上仍显得分明。

她脚腕上流血了?

席兰薇神色凝住,气息长缓,这才看向在一旁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的陆琼章。

陆琼章一张本就不算姿色出挑的脸已惊得惨白,跪在地上,圆睁的杏目瞪得可怕:“臣妾……臣妾绝没有差人来过!臣妾知道杜美人……有孕在身……怎么敢……怎么敢拿皇裔冒险!”

知道罪名不小,陆氏是当真吓坏了,一句接一句地说着,说得混乱且惊慌。又因为害怕,声音比往日都高了些,景妃听得显出了点厌烦,挥手示意她噤声。

那边陆氏哑了声,这厢那宫女才又得空开了口,也是解释得很急:“事已至此琼章娘子怎容琼章娘子不承认……那宦官分明是娘子身边掌事的……”

把来人点得很明白,景妃眉头狠一蹙,着即命人去查宫人往来的记录。片刻后得了结果,这宫女说的倒不是谎话。

这罪名几乎就坐实了。

席兰薇再度看向陆琼章。她确实是个没什么心计的,这才几句话而已,她便已面如死灰,双手置在地上,手指不住地颤抖着,辩也辩不出,全然一副认命的样子。

“陛下……臣妾冤枉……”僵了半天,陆琼章才道出这么一句没什么用的话。话音尚还未落,恰好太医从寝殿中走出来,殿中众人的视线即刻都望了过去。

“陛下。”太医深深一揖,禀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敢抬一下,“臣无能……”

孩子没了。

殿中一阵唏嘘,太医又道:“美人娘子怕是也……”缓了口气,太医将换说得委婉了些,“不知……还能不能醒来。”

皇帝的神色没有太多变化,那份痛苦只在眼底转了一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少顷,他抬了抬头,冷意森然:“陆氏赐死。裕安殿宫人,皆杖毙。”

“陛下……”听闻旨意,陆氏眼中登时光泽尽失,强撑了一瞬便瘫软在地,任由着宫人把她拖出殿去。

鸩酒……怕是只能劳烦宫人给她灌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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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那么快,涉及其中的几人收梢如何该算是都有定论了。方才说话的那宫女却在滞了一瞬后复又叩首连连:“陛下容禀……美人娘子既还未走,总还需要有人照顾……奴婢自小就跟着娘子,求陛下待娘子醒来或是……之后再处死奴婢。”

这话说得忠心。自幼随在身边的人总是关系最密的,席兰薇相信,若今日换做是她,秋白清和也会如此。但看着眼前的宫女,她总隐隐觉得……这宫女不过是想为自己说个情罢了,兴许皇帝念着她忠心便饶她一命。

皇裔已失、杜氏生死未卜,这宫女的话说得凄凉,皇帝到底点头允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抽噎着退到一旁,席兰薇羽睫一覆,目光停在她脚下的绣鞋上。

皇帝进了寝殿去看望杜氏,一众宫嫔在殿里干坐了一会儿,便有人请旨入殿探望。

有些如愿进去了、有些则被挡在了殿外。席兰薇静默良久,终于提了笔:“臣妾与杜美人曾同住一宫数日,求陛下准许一见。”

薄纸一张呈入寝殿,片刻后,宫人躬身来请。

席兰薇离座朝景妃一福,奉旨入殿。

寝殿里,昏暗的黄色灯火显得幽幽的,教人觉得有些压抑。宫人正收拾着染了血的c黄褥出去,见席兰薇进来,退到旁边一福,又继续往外退去。

席兰薇在榻边几步远的地方遥望着,看着这个曾经盛气凌人的女子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她的脸上、甚至是嘴唇上都寻不到半点血色了,安安静静地躺着,让看到她的人分明地感觉到,她没有多少时候了。

皇帝坐在榻前,神色沉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席兰薇静静福身,走上前几步,将杜氏看得更清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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