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63)

所以是从泠姬当时耐不住性子的作法判断出此事也是她?皇帝仍觉得有些说不通,却也没再驳她,安静思量着。

“而后,景妃的母亲张夫人,送了杜氏罕见的南红。”席兰薇写到此处,抬头望了望他,水眸一眨,复又继续写下去,“比陛下赐臣妾的那串不差,皆是前朝大燕传下来的的东西。杜氏宝贝得很,日日带着。臣妾着人打听,偏那日泠姬也在,张家如此示好,泠姬必定心中不快。且……”笔触一顿,兰薇托着腮犹豫这话解释起来是不是麻烦了些。霍祁眉头一皱,催促道:“不许吞吞吐吐,快说。”

不打算说又把那转折处的“且”字写出来,简直成心吊人胃口。

“陛下大抵不知女子这心思——再好的稀世珍宝,除却父母所赠、自幼戴到大的不提,旁的东西,便是再精致漂亮,若与衣着不搭,也不会时常戴着,除非……”接下来的一个字她刚写了两笔,就听他先一步续了言:“为了炫耀。”

是的。

“这炫耀让泠姬不舒服了。”他又说,深邃若寒潭的双眸凝睇着席兰薇,她点了点头。

“臣妾觉得,这般炫耀杜氏绝不曾掩饰过,在景妃面前都不曾掩饰——而景妃也未管,便等同于默许了杜氏借孩子去欺泠姬。”

因而泠姬自然会想,杜氏这孩子还未生下来、还是个区区从五品美人,自己便已无力反击了,如若等这孩子生下来……后宫可还有她的栖身之所?

新账旧账叠在一起,足够她狠下心去除那孩子了。再想那宫女下的狠手,端得就是冲着要“一尸两命”去的,可见必是有刻骨的旧仇在先,才会有这样的授意。

刻骨的旧仇……宫中传言,是杜氏害了泠姬的孩子。

霍祁注目于眼前不知不觉已写满了三页纸的字迹。纸上无格无线,这娟秀字迹却写得整整齐齐,漂亮得可以拿来当字帖用了。视线移转,与她的明眸一对——她也正看着他,该写的写完了,要等他个回复才是。

“嗯,说得都对。”他点了头,首先赞许了她的推断。继而略作忖度,噙笑又道:“朕再给你补一条。”

……什么?

席兰薇不解间,皇帝低道了一声“袁叙”,伸出手去,袁叙将一卷丝帛恭敬呈上。

丝帛卷轴在席兰薇面前缓缓展开,寥寥数字而已,却是头四个字就让她一怔,薄唇轻动着,眸中显有不解:“孙氏胞弟?”

“杜氏身边那宫女是孙氏。”皇帝笑意轻缓,慢悠悠地将这上面的内容总结成一句要紧的话,说给她听,“她弟弟,是泠姬家中的仆役。”

这才着实让席兰薇一惊。合着他也早就开始查了、且不偏不倚地同样查到了泠姬头上?

她才要发问,他随意地侧躺下来,手支着额头在她身边悠然道:“爱妃既然‘兼顾’着查案了,朕不能总躲清闲,对不对?”

☆、33 自缢

翌日,晨省回来的席兰薇着意遣了清和去跟彤史女官赔礼道歉。

已经腊月中旬了,天冷得厉害,树叶落尽的枝桠都被冻得枯脆。偶有落在地上未及清理的,一脚踏上去,便自足底传来一声断裂的闷响。

这样的声音总衬得冬日分外萧索,席兰薇自从致哑后,偏还对这些细微之处愈发敏感。是以索性避开这萧索之相,闷在屋里沏上一壶清茶或温上一盅甜酒,读书练字,又或以女红为乐,也算得逍遥自在。

霍祁仍多挑白日前来看她,也不多留,最多半个时辰,便回宣室殿或是永延殿议政去。

如此一来,四下里出了议论,六宫都奇怪这哑巴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皇帝总想着念着——想着念着偏又鲜少召去侍寝。

于此,席兰薇自己也有些心中惴惴,不知皇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可不便去问、更不能在他来时把他挡在门外,只好一日日这么过着。

其间御医为她换了个方子,继续慢慢医治着。仍是没什么大起色,但好像又隐隐觉得嗓子格外舒服了些。

耐着性子不着急,偏又忍不住地去数自己已服了多少日的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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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么心急,御医当真要不肯管你了。”霍祁乐得在这件事上调侃她,“又不让朕给太医院施压,自己又耐不住性子。”

席兰薇贝齿一咬红唇,安安静静地写着:“臣妾不急其它,只恐时日太久,即便医好,臣妾也已不会说话了。”

那就真真是“不会”说话了。一壁写着一壁嘲笑自己担忧太多,上一世霍祯不曾为她医治过,她反倒没有这么多担心,如今却格外患得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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