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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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傍晚时一道旨意震了后宫,席兰薇只怕整夜都要被这件事磨得辗转反侧。

在杜氏小产后被“无缘无故”禁足的泠姬卫氏,突然自缢了。

这道旨意,是从宣室殿传出的,依正六品才人礼葬了卫氏。

事出突然,无人知道缘由,大多数宫嫔连她早先被禁足的原因都不清楚,只道是她做了什么错事触怒了圣颜。

其中纠葛席兰薇倒是清楚——皇帝查到了泠姬戕害皇裔的事,自然不会轻饶了她。可目下刚过了几日而已,宫正司也还查着,尚未有个定论呢,卫氏怎的就扛不住自缢了?

这晚的昏定变得格外沉寂。景妃长长的护甲间拈着纸笺一张,是泠姬的遗书。在座的嫔妃皆传看了,颤抖的字迹道明她离世前的挣扎心绪。她认罪了,在宫正司查出结果前就认罪了。因为如此,她被废了正四品姬位,仅以才人礼入葬;也因为如此,她得以留个才人的位子,总好过废位糙葬。

景妃素来和她交好,目下纵知她是负罪自缢,也难掩几分伤感。长声叹息,语中疲惫分明:“一个月,宫里没了两个嫔妃。都是和本宫一起从潜邸随进宫的,落得这一步,连本宫都不知还能说什么。”

笑音凄怆,极短促的一声,外加一声更为短促的回响。

殿里便这么安静了,再无一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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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打听了,只有依才人礼葬她的旨意,再无其他,也没牵连她的家人。”

回漪容苑的路上,清和低低禀着,轻曼的语声与脚踩在雪上的沙哑声交替响着。

席兰薇一点头。想来也是,连她都尚留了个正六品才人的位子,如何还能牵连她的家人呢?

清和又道:“宫人按规矩要打发去别处,先归了尚仪局;两个家中带来的侍女已遣回家了。”

这也都是徇章办事,挑不出任何错来。席兰薇又点了头,似乎安了些心,又总觉得安不下心来。

大约只是因为宫里这么突然而然地死了个人、且与自己多少有点关系,心虚难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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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霍祁再到漪容苑的时候,听闻席兰薇在后院,便屏退了宫人独自前去。

那一片风景别致的小湖已结了坚冰,遥遥望去泛着些许白。曲折的回廊也透着驱不散的寒意,直通到湖心的那座亭子上。

亭子里,依稀能看到案上置着暖炉,亭中端坐的女子披着一件玫红的斗篷,边缘处镶的白狐毛搭在颈边,愈发衬得肤色白净。

她好像正提笔写着什么,又因为天寒,时不时地将双手凑到嘴边呵一呵热气,又继续去写。

霍祁看得疑惑,放轻步子踱过去,不声不响地在她身后站定。探首去看,纤白的十指冻得泛红,笔力倒仍是不减,一笔一划地正在临帖。

他的目光滞在她手边的那一卷《地藏经》上,眼中浮起几分了然,抿起一笑,问得慵懒随意:“抄经就抄经,你冻着自己干什么?”言罢一顿,在她出言敷衍他之前又添上一句,“再者……你可别告诉朕,是觉得对卫氏有愧才抄经的。”

☆、34 品汤

“倒非有愧,也难心安,故抄经静心,亦算祈福。”待得他到她面前坐下时,她已将这句话写罢,推到他面前。霍祁看了一看,轻声一笑:“那也不必这样冻着自己,在房里写就是了。”

席兰薇颔一颔首,遂又写道:“屋中暖得燥热,静不下心来。”

所以就在这三九天里冻着以求心静?霍祁睇一睇她,觉出她有心事藏着,却是忍了一忍没再多问,生怕一问再惹出什么伤心来。

席兰薇确是一颗心烦乱到了极致。愈发觉得重生之时想得太急躁也太简单了,觉得逃开霍祯便好,就这么武断地决定了进宫。现在……

单说进宫这一条,她是不后悔的。虽则也吃过苦,但目下看来,皇帝待她很是不错,且这“不错”似乎还能持续上些时日。就算日后失宠了,她也到底不是正妻,没那么惹眼,更没有像当初对霍祯那样对皇帝付了真心,是以日后并不担心过得太难或是心里太苦。

可旁的事……

席兰薇察觉得出,很多事就此改了路子。譬如那刺客没死在当场、譬如近来卫氏畏罪自缢。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与她有着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以一己重生变了别人的命数,细想之下总是心慌难免,何况……这辈子还要继续活下去,不知还会变多少。

未知的变数令人生畏,同时又还有些她想努力改变的事,比如不再让父亲战死。

掌控不住的变数、想要改变的命数,总是同时在胸中涌着。积攒了这么多时日都强作不理,目下卫氏殒命,到底是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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