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深处有人家(39)

两个人上来好似想拦住他,地窖里传来一句话:“都让开。”那声音低哑,麻麻的,就像是一口痰卡在嗓子眼一样,上不去下不来,听着十分恶心。

众人听见命令,纷纷让开道,张平走上前。

在地窖的最深处,坐着一个人,披着厚厚的外衣,缩脖端腔,头上没几根头发,稀稀疏疏,脸上青一块黄一块的全是疙瘩,流着粘稠的脓水,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这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袁飞飞提过的病癞子。

张平来到他面前,病癞子睁着一双昏黄的眼睛,慢悠悠道:

“小哥儿……稀客唷。”

张平起手,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隔空扔给病癞子。病癞子接过,打开一看,眯起眼睛思忖起来。

张平微微颔首,目光深沉,直直看向病癞子。

病癞子被他这么一瞧,嘿嘿地笑了两声,道:“你莫要这么瞧小老,这又不是小老找人做的。”

张平皱眉。

病癞子道:“冤有头债有主,小哥儿你可瞧准了人才行……”

张平抬手,指着病癞子手中的那张纸,病癞子阴阴地一咧嘴,道:“十八堂里买卖明朗,进出的是哪些个人小老也不糊涂,没必要骗你。不过——”

病癞子一顿,张平静等下文。

病癞子静了片刻,又道:“这人,小老却是识得的。”

张平上前一步。

病癞子抬手,五根鸡皮一样包裹着的手指头拦在张平面前,他阴沉地吊起眼皮,笑得滋润。“可是,小哥儿也不能平白知道……”边说,他两根手指一掐,捏了捏。

张平挑眉,病癞子一脸贪相,道:“你来寻我,不就是要找人么……”

张平冷笑一声,从腰间摸出半吊钱,扔给病癞子。病癞子接过,放在手里仔细数了数。

“嘿嘿,小哥儿来,来。”他把半吊钱揣进衣怀,招呼张平过去。张平来到他身边,病癞子站了起来。

他个头本就不高,又驼着背,站在张平面前足足矮了两个头,张平背脊挺拔,也不迎合他弯下腰,只垂着眼睛看着他。

病癞子仰着脖子,对张平说了几句。

“小哥儿,刘四这回惹了大祸,就算你不管,金楼的那几位也不可能放他甘休,何不坐享其成呢……”

张平一语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病癞子看懂其中含义,低低地笑了两声,道:“好好,小老多言,小老多言。小哥你记得我的话,出了门,这朝这边走……”

病癞子点明那犯事的刘四位置,刚一说完,张平就转过身,朝外走去。病癞子在他身后刺耳地低笑。

“小哥儿,小老听说那便宜丫头进了你家门唷……”

张平脚步一顿。

病癞子又道:“小老与她师傅有过一面之缘,啧啧,小老还记得那丫头,可真是又机灵又水灵……”病癞子啧啧称赞,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见张平转过脸来。

四目相交中,病癞子打了个寒颤,没有再敢说话。

张平在众人注视下,安静地离开。

他走后,地窖里的人该睡觉睡觉,该守夜守夜。胡头来到病癞子身边,低声道:“这个可是——”

病癞子一抬手,拦住话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胡头嗤笑一声,道:“那事之后,这家伙就一直埋在西街的铁铺子里面,多久见不到一次,险些给他忘了。”

病癞子又嘿嘿一笑,道:“这不是出来了么。”

胡头道:“他可是来问前几日金楼的那件事。”

病癞子点点头,道:“没错。”

胡头道:“早时金楼来了个侍卫,将门口的包家兄弟给打了,找到我时我就推说这事跟咱们没有干系,他无法,也就走了。”

病癞子咳嗽两声,朝旁边吐出一口黄痰来。

“本就没干系!呵,大事不大,小事不小,只怪那几个糙包半点能耐都没有,吓唬个人也能出了茬子,这事扯到了金楼,咱爷们甭管。”

胡头点点头,静默片刻,他又道:“这哑巴张……为何会打听此事。”

病癞子听见这话,淫淫一笑,也不作答。胡头自顾自道:“我记得从前他话也不多,蔫声蔫气的,出来打交道也总是跟在金阔身后……”

病癞子闭上眼睛,半响,缓道了一句:

“胡头,你可别也瞎了眼睛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刘四今年二十有六,祖籍中南,祖上随着南商来到崎水地界,落下户籍。刘四年幼时父母便撒手人寰,只剩下花甲祖母留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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