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耳朵嗡嗡直响，很久才慢动作似的转过身，喉结动了动，“……91军医。”

南风开着车，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身边的男人，发现他一直扭头看着窗外，侧脸依旧能看出他深深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的唇角。

虽然南风记不得许多事，可是也能从江城说过的那些过往中感受到厉明月对他的重要性。那不只是一个单纯的亲人那么简单，甚至是他犹如“母亲”一样的存在。

遇到红灯的时候南风可以感受到江城明显变得很急躁，手好几次摸出了烟盒又扔回了置物柜里。他的情绪开始躁郁不安，比刚才接到电话时要明显激动起来，眉心也越皱越深。

南风看着他，轻轻开口，“别紧张，她还在等你。”

江城没有回答，微垂着眼，南风抽出手覆住她的手背，发现他的手凉的吓人。他深吸了口气，默默看了南风一眼，苦笑道，“她会没事的，对不对？”

他向来都是个冷静理智之人，而今也希望有个人能说句话安慰安慰他，哪怕这话没有一点可信度，他也只希望别人给他一点期待而已。

南风咬了咬唇，用力点头，“一定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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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和南风赶到的时候厉明月还在急救室，时冉坐在外面等着，一直失神的仰着头看着医院苍白的天花板。江城看着急救室上亮起的红灯，脚步有些沉，好像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走过去。

时冉马上就蹦了起来，看到南风时愣了愣，很快就恢复自然，“大小姐，江哥。”

江城挥了挥手，“怎么会突然发病的，前两天我过去时还好好的啊。”

时冉叹了口气，眼圈有些红，“早上看她脸色就不怎么好，昨晚路过她房间时听到咳得厉害，问了几次她都说没事。今天一早就站在阳台给先生以前最爱的那几盆兰花浇水，还嘱咐我以后别忘了……就跟、就跟交代后……”

时冉哽咽了下，微微侧过身去，过了几秒才说，“江哥，你说明月姐不会——”

江城沉着脸，嘴角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么坐在急救室门口他原本焦虑不安的心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厉明月早就不像再治疗了，一直抱着必死的决心，是他一次次的执着和坚持着。现在厉明月撑不下去了，或许早就想着解脱也说不定，他太清楚厉明月心里在想些什么。

医生出来的时候，江城几乎不敢看医生的表情，生怕在他脸上看到安慰和抚恤的神情。南风和时冉主动迎了上去，江城不想看但是却不得不听。

医生的说辞几乎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简单的交代，略加苍白的安抚。江城在那一刻好像都能感觉自己呼吸骤然停住的窒息感，厉明月已经走到了尽头，没有多少时间了……他紧握着拳，表情麻木的跌坐回椅子上，紧紧的盯着脚下的地板。

“……不进去看看吗？”南风蹲下/身，轻柔的握住他的手。

江城脸色很不好，白得吓人，慢慢站起身握了握南风的手指，“你在这等我。”

厉明月带着氧气罩，整个人好像缩水似的那么小了一圈，瘦瘦巴巴的，穿着肥大的病号服躺在病c黄上。她艰难的撑着眼，看到江城时努力笑了笑。

江城走过去，一直看着她，眼眶开始慢慢红了起来。厉明月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拍了拍身侧的c黄垫，江城背对着她坐在病c黄边上，微垂着头，声音好像被砂纸磨砺过一般，“你刚醒，饿不饿？想喝水么？”

厉明月笑了一声，氧气罩上浮起一层雾气，声音低低沉沉的，“江城，别怕，我走了……你还有南风和晨曦。看到她回来了，我也就安心了。”

江城的拳又紧了紧，手背上的经络都一根根凸起，“别胡说，医生说你好好的。”

厉明月看着他的脊背，缓缓的闭了闭眼，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慢慢流了出来，顺着髻发一路滑进颈项，“你知道的，这样的结果对我最好，这样……我就可以去见他了。”

江城觉得嗓子很干，艰涩的咽了口口水，“姐夫他早就原谅你了，是你一直过不了自己这关，他说过要你好好照顾南风，你食言了。”

“南风有你照顾，再好不过了。”厉明月依旧注视着他的背影，慢慢模糊了视线，“江城，我死了你和南风才能幸福啊。我活着，她永远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我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总会记起来的。”

江城抬手覆住眼眶，哑声说，“你当初不该那么做的，厉家的仇，与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