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月的后事都是江城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让南风意外的是,她以为厉明月会葬在林乔森旁边,而事实上不是。
厉明月的骨灰被安放在离林乔森很远的地方,两两相望。
那天的风很大,江城把手中的百合放在碑前,站在墓碑前最后看了眼厉明月,缓缓闭上眼,“你放心,我和南风还有晨曦都会好好的。”
南风看着他的背影,黑色西服显得他身形越发的挺拔伟岸,此刻看起来更加高大了一些,好像在一夜之间厉江城已经脱胎换骨,彻底蜕变作了一个内敛深沉的男人。
江城站了会,转身走过去牵住她,手心微微有些濡湿,脸色苍白。
南风不自觉的握紧他的手,紧张的看着他,“你还好吗?”
江城几不可见的挤出一丝笑意,看着远方眼神萧瑟,“走吧——”
南风不知道江城是不是在硬撑,他同往常一样,每天公司、家里,偶尔应酬,偶尔还会特意抽空去接了晨曦和南风一起吃饭。
甄妍也知道厉家出了事,把晨曦接过去自己照顾,一老一小倒是其乐融融。
南风还去了林家的老宅,厉明月走了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她一样样仔细叠好装箱,这才发现厉明月的东西少得可怜。
除却身上的衣物,首饰基本也都不值什么钱。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没几套像样的珠宝还真说不过去。
南风越收拾心情就越沉重,厉明月没有相册,最后一张遗像还是在医院照的。她抬头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默默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庆幸收东西的是自己而不是江城。
南风整理完衣柜去收拾书桌,这才在抽屉里找到一本记事本。
翻了一页,是厉明月的日记。
南风犹豫着该放回去的,可是想了想或许有林南风该知道的东西。她翻开中间的部分,页面很清隽,字体秀气:
“今天江城带回了一个孩子,是乔森的女儿。
10岁,黑黑瘦瘦的,真的很瘦。
乔森当时没有过于激动的表现,但是我知道,他很激动,激动到藏在身后的手都是颤抖的。
江城说,那个孩子被训练成了扒手,每天到街上行窃,还要把自己偷来的东西都交给上面的人。
如果失败会被打,还会被发现的人送到派出所……
那孩子一张小脸深深凹进去,漆黑的眼珠警惕的看着我和乔森,小手死死抓住江城的衣角。
看得出来她吃了很多苦。
我很内疚,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父母的疼爱,生活在阳光下,衣食无忧。
是因为我——”
中间便有大段的空白,厉明月并不是每天都记录,时间跳跃性很强。南风又翻了几页,看到了自己,也就是林南风回国的事:
“南风要回来了,江城早早就坐卧不安。
他的腿伤还要很久才痊愈,我看得出他在紧张。
他这几年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南风,常常在那个属于他们的旧公寓一呆就一整晚。
江城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就对人性彻底失望了,他学着冷漠,逼着自己学会残酷和薄情。
他不懂爱,我一直都清楚。
他虽然尊重我、关心我,可是却不懂该如何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看得出他已经爱上南风了,可是他自己毫不自知,一直以为南风只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我在一旁看着,犹豫过,要点醒他吗?
可是想到瑾姨,她太强势,我不希望江城再有任何危险,这是厉家最后一点血脉。
妈妈用那么极端的手段保住了他,我不可以让他再有一点点危险。
他和南风……
注定了不能相爱,既然如此,就让他一直糊涂下去吧。”
南风又看了很多,心情更加跌宕起伏,厉明月平时总是话不多,看起来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想不到她的内心也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南风坐在地毯上,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看着厉明月的日记,她脑中也好像产生了一些对等的影像。最近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不知道是不是快要想起什么了,可是有时候又觉得还是对过去一无所知。
她叹了口气,把日记本仔细收好放在箱子里,回过头时看到江城正倚着门框无声的看着她。
南风一怔,弯起眼角笑了笑,“你怎么会过来?”
江城的衬衫袖口卷到了肘部,一边走一边摘了腕表放在书桌上,微微垂了眼,“和你一起收拾。”
“已经收的差不多了。”
南风起身,把封好的箱子堆在一起。江城走到她身边,忽然伸手抱住她,她还站在落地窗透进的那片阳光里,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