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莎翁致敬(40)

我低头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眼中缓缓升起雾气。

“大概两个多月前的一个周末,我们在教室和指导老师讨论毕业论文的选题,子默接到一个电话,我从来没看到他那么激动过,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转身就往外跑……”

我震惊。那个电话,那个电话……

向凡的声音冷冷地又飘过来:“可是,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一个酒吧服务员给我打来的电话,我跑去一看,子默喝醉了,吐得一塌糊涂,醉得不省人事,那个服务生从他身上的通讯录上找到我。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去,在路上我听到他叫你的名字,一直在叫。”

“从那天起,子默经常拉着我去喝酒。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他对什么都提不上劲。”他又看了我一眼,“偶尔他也会跟沙沙一起,上上自修、逛逛校园,可是他总是意兴阑珊提不上劲,一天比一天沉默,什么话都不说。”

雾气更重了,我的鼻子发酸。

“吃火锅那次,你们走后,我们在茶馆坐了会儿,一起把沙沙送回去。子默又拉我和夏言去喝酒,他什么都没说,只顾低头喝酒,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林汐,为什么一定要踩碎你给我的阳光,还有希望?’”

雾气氤氲成大滴大滴的水汽,一滴、两滴、三滴……

那天晚上……

我低头,泪水还在不停地、不停地坠跌……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地说:“子默现在在医院。”

我惶急,连忙擦擦眼泪,抬起头,“他……怎么了?”

向凡淡淡地看着我,“还能怎样,无非是喝酒过多再加饮食不当,肠胃出了点问题。今天一早送过去的,现在已经没事,但是要留院观察一下,我回来给他拿点随身衣物。”

我急急忙忙地祈求地开口:“带我去,带我去看他。”

寂静了几秒,向凡叹了口气:“林汐,你们何苦彼此折磨。”

我轻轻推开门,身后向凡低低地说:“你进去陪他,我去买些吃的。”说着把手中的包交给我,我点头。

向凡看着我,淡淡地又补了一句:“林汐,子默虽然看上去很骄傲,可是,”他迟疑了一下,“实际上,他非常非常脆弱。”

他悄然离去。

我走近,看着秦子默苍白的脸,他瘦了。他穿着深蓝色的毛衣,半盖着被子,静静地躺在那儿。一个吊瓶挂在他的c黄头,里面的液体缓缓地滴着。

我轻轻坐在他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的呼吸声很清晰,他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他的嘴唇抿着、有些干燥,他的眼睫毛还是那么长,安安静静地闭着。

我轻轻拉过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没有挂点滴的那只手。

他一无所觉。

我看着那只修长的手——

高一那年,猝不及防伸过来,抢走了我的书。

高二那年,伸过来扶住我向前跌的身体。

高三那年,牵过我的手,在我手心放上一个小盒。

大一开学后的那个秋夜,在桂花香中,牵着我,一直往前走;

那个冬天的夜晚,在小竹林里,轻轻抚过我的头发。

……

我的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

不知过了多久。在泪眼模糊中,我感觉到他的手动了动。我连忙抬起头,他正在看着我,脸色依旧苍白。不知已经醒过来多久了。

我,就那么泪眼地看着他。

他静静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突然,他挣脱开我的手,缓缓坐了起来,“你来干什么?”他看向我,眼神中带着一丝痛、一丝倔强,还有淡淡的哀伤,“再一次,在给了我无谓的希望之后,紧接着就把我打入深渊吗?”

他转过头去,微微闭眼,“我没事。天就要黑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看着他瘦削的侧脸,慢慢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响得很急促。

我想起了什么,连忙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唐少麟焦灼的声音:“林汐,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我们都在等你……”

我下意识地擦了擦脸,转过身背对着c黄,迟迟疑疑地说:“我……”

唐少麟又焦急地叫道:“李晓欢说你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你到底在哪儿啊,没什么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我没事,现在在人民医院……”

电话突然断了,我对着电话“喂”了两声没有反应,这才发现,我的手机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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