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莎翁致敬(88)

是那个我不知道姓名,但经常看到的清秀而温婉的值班小护士。

她看着我。

这是她第一次不是充满同情而是微笑地看着我,“医生刚才来检查过,说病人虽然暂时还在昏迷,但是从各项体征数据看来,已经初步脱离了生命危险,所以从明天起,会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观察治疗。”她继续微笑,“你应该高兴。”

她的目光掠过我的脸,投向不知名的某一处,若有所思地说:“车祸这么严重的病人,真的很少有……”她握住我的手,我的脑子里仍然一片混沌,但是我清晰地看到她眼角薄薄的泪光,“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心底的那个人死里逃生的……”

她转过眼去,将手cha到白大褂的兜里,轻轻地说:“你很幸运。”

她静静地走远。

我慢慢地瘫坐在那扇门前,我的手中,仍然紧紧地攥着那枚印章。我模模糊糊地看着两道人影飞快地向我跑来。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林汐,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子默他……”

我淡淡一笑,慢慢站了起来,截断他的话:“他活过来了。”

他终于,活过来了。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他已经不完全是当年的那个秦子默了。

七年后的他,不会那么脆弱。

一个多月过去了。

冬天已经提早来临。

滚滚红尘中,生活仍然在忙碌中继续。

我跟妙因继续上课,詹姆斯接过了子默手头的工作,少麟和雷尼尔天天加班,而自从那晚之后,略带神秘的楚翰伟,几乎消失不见。

除了病c黄上安静睡着的那个人,每个人都依着自己原先的生活轨迹前行。

但我知道,这只是表象;事实上有些东西,有些属于内心的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不知不觉地,我瘦了很多。

妙因比我瘦得更多。

即便在教研室的例会中相遇,她也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离我最远的角落里,低头不语。每一次都是最晚来,最早走。

而且去医院探视的时候,她总是能找到避开我的时间段,我几乎从没见到过她。

偶尔我的眼神与她相遇,她总是很快移开。而且她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我看不懂,也从来没见过的深深的感伤,还有淡淡的复杂。

至于少麟,他仍然很关心我,经常来看我、打电话问候我,或是陪我去医院。但是在我们之间,总有些东西,是不能触及的。

我与他,明明知晓,但无能为力。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作为骨干力量,一直在为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申报而竭尽全力,我除了叮嘱他注意身体之外,根本不忍心占用他已经所剩无几的空暇时间。

所以我依然经常一个人,去医院探视。

直到有一天,在子默的病c黄前,我碰到一个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妙因的父亲。

那是一个看上去充满威严的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颇有气势。他走进病房,先是默默地看着病c黄上安睡的子默,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转过身来,打量了我几眼,“我是妙因的爸爸,前阵子一直出差在外,这一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接着不容拒绝地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十五分钟之后,我们面对面地坐在医院对面一个幽静的茶座里。

他燃上一支烟,沉吟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韩诫跟我说起过你。”他看着我,“所以,从头到尾我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小因。”

我低头。

他喝了一口茶,“我跟韩诫,思岚是大学同学。韩诫跟我上下铺,他是班长,我是团支书,思岚是文娱委员,我们仨经常在一起。当年的思岚,穿着长长的裙子,温柔大方,喜欢唱歌,爱跳孔雀舞。她跳舞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那个时候……”他的脸,半隐在烟雾中,看不真切,半晌之后,他重又开口,“后来韩诫跟思岚开始谈恋爱,再后来毕业的时候,思岚没有回杭州,想方设法跟韩诫一起,去了他老家所在的那个小城市。

“听说韩诫工作后,还是跟念大学的时候一样,做什么事都敢说敢闯、讲义气,又碰上一个赏识他的领导,发展得很顺利。再后来他们结婚,有了子默。我们都很忙,离得又远,很少见面,偶尔写写信,通通电话而已,直到有一天,思岚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已经跟韩诫离婚,搬回杭州。

“我是局外人,不好多过问他们之间的事,只是借去杭州出差的机会,去探望过思岚,那时候她的身体,因为长期辛劳,已经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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