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耐(7)


「真的吗?」
「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这么慡朗、这么明快的少女。
宋行奕从小在京中生活,身边的人都是皇亲国戚、大官重臣,这样的人,不论朝上也好、朝下也罢,都已经习惯戴着面具生活,尤其是他三岁起就成为太子的伴读,每天至少有四个时辰都留在宫中,自幼就对宫庭里的那套尔虞我诈非常熟悉。
十岁时回到如意城,即使年方十岁,但他的思想,却与成年人无异。
他的娘亲在怀他时生过一场重病,所以他生下来就体弱,可却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一直到初来如意城,他见雪景甚好独自一人出去走走,那一走,便遇到了她,谷思如。
她凶狠野蛮、她热烈直接,这样的她,跟京中的小姐、宫里的公主都是不一样的,宋行奕从来都没碰过这样的女孩子,也从来没有人会对他……
那件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梦魇,偏偏这个梦魇,从那天以后就一直出现在他的身边。
「宋行奕,我阿娘做的松糕最好吃了,你试试看。」
「宋行奕,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小刀,送给你。」
「宋行奕,宋行奕……」
各式各样,她喜欢的、她好奇的,都要与他分享,叫他的名字叫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理直气壮,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明明连认识都称不上,她却好像跟他已经很熟悉了。
太过热情,他避之唯恐不及。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逃不开、避不了,排斥没用、讲道理无效,她就是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十年的岁月,就这样过了。
他们也已经长大成人。
如果说年少时,宋行奕尚不明白她为什么就爱缠着他,那么现在,他是懂的。
谷思如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热情、总是充满着期待,对所有人都坏脾气,不高兴还会动手,偏偏对他就不会。
可她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太过炽热,他反而不愿靠近。
他早已经习惯说任何话前要三思,做任何事情前都要考虑周全,不习惯有人想什么就说什么,要做什么就直接去做,高兴就高兴,难过就难过,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简单,所有的事情都不复杂。
她与他,真的不一样。
谷思如听完他的话,认真地望着他,「那给你时间,会不会就习惯了?」此时她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宋行奕又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轻轻地开口道:「十年都习惯不了的事,再给十年,也是枉然。」
她眼底的光一点点地黯下去、黯下去,半晌,她突然用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cha腰,大声地骂道:「宋行奕,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一点都不慡快?」
他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逼近他,「不就是我小时候看过你吗?这么点小事还耿耿于怀,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让你看回来呀!」
谷思如伸手就要去解自己的衣裳,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宋行奕一把拉住她,「不要胡闹。」
「我就是要胡闹!」她用力地推开他的手,「我是比不过你的寄雪温柔体贴、能诗能画,我粗鲁、我不堪,你……」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了,用力地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宋行奕,你最讨厌了!」
谷思如说完觉得这个书房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往外面跑去。
房间再度恢复宁静,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望着小窗外被微风吹得弯下腰身的嫩竹,翠绿的枝身弯成一个弧度后轻盈地一弹,再度笔直亭亭。
如此反覆,一如某人的坚毅。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宋行奕的脑海里浮现那道清脆的声音,那般肯定,那么有底气。
好像世上任何的事情,不是一,就是二,再简单不过。
他抬手拿过那盏她未饮尽的青梅茶,看着里面上下浮沉的梅子,良久,方才轻轻地一叹,「真是伤脑筋。」
哼!宋行奕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讨厌的人!
谷思如抓着一只大鸡腿,泄愤般地狠狠啃上一口,抬头望着山谷边悠然挂着的圆月,灵动的眼眸里依旧是散不开的怒火。
「小四,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头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一抬头,一只酒袋递到她的面前,谷靖如阳刚的脸庞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谷思如接过酒袋,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口,那带着辣性的烈酒从口腔直直地往胃里涌去,劲道十足。
「心情不好?」谷靖如在小妹身边坐下,看着她郁闷的脸蛋,「是不是行奕又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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