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枝野百合(41)

搬家的时候,母亲收拾东西时发现了宋颂衣柜里那件白色羽绒服,还奇怪怎么小歌的东西到了宋颂这里,但仔细看又觉得不像,吴歌的衣服大多是她买的,这件没什么印象。

宋颂冲回房里,一把抓过衣服,展开看了看,装模作样喊吴歌:“你的衣服怎么到我这了?”

吴歌闻声而来,挑眉,姐弟俩默契地对视一眼,吴歌没戳破,接过去说:“忘记了,我打包到我的行李箱里。”

等到了新家,趁着母亲收拾房间,他就把宋颂抓到卧室:“谁的?这下肯说了吧?”

宋颂甩开他的爪子,淡淡道:“先放你这。”

吴歌威胁:“宋小颂,你不说,我可就要告诉妈了。”

宋颂抱臂看着他:“随你。”

治不了他,哼。

他们姐弟从小玩闹,哪怕再苦再悲,哭过了,也会咬着牙取笑对方刚才哭的时候流了鼻涕,丑出天际。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宋颂和吴歌的关系潜移默化中有了更深的改变,血肉至亲,不离不弃。

宋颂看着那件羽绒服,一转眼快两个月了,确实该找个时间还给单凛。

这么想着,她便给单凛发了短信过去:明天放学后有空吗,我把衣服还你。

过了一会,那边回复道:好。

羽绒服已经干洗过,她仔细地叠好,放在一只大袋子里,但觉得这么拿去学校有点显眼,打算晚自习后先回家,跟他约外头见面。

这个学期对宋颂而言,太艰难了。

哪怕她再淡然,可依旧无法完全无视同学的那些目光,他们不敢直接问她,便在她背后议论,说她怎么每天还笑眯眯的,老爸都死了,说她家里钱都还债了,出不了国了,之前周末还逃课,现在都乖乖来上课了,说她憔悴了很多,没以前漂亮了,说她之前还这么高调对单凌死缠烂打,追不上就真的打人,现在她还敢吗……

那是宋颂第一次体会到,虎落平阳被犬欺,人言可畏。

她每天走路挺直背有错吗,她笑也有错吗,她哭的时候不需要别人的看见,她笑的时候也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一帮子朋友心疼她,但看她还是跟往常一样上课、吃饭,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好像她并不需要安慰。

然而,老妈不过是个家庭主妇,窝里横,面对突如其来的崩盘,措手不及,这段时间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她精神压力过大,整夜整夜失眠,不得不听信公司里的叔伯,前两天绷不住哭了好几场,搞得吴歌一下子受了刺激,也跟着眼睛发红。

这时候哪里还需要她哭天抢地,难道要家里再多个自来水龙头,好把苦哈哈的日子变得更悲壮点吗?

宋颂忽然觉得自己18岁的意义在这个时候变得尤为巨大。她和吴歌不过是被优渥家庭保护得很好的无知少年,突糟变故之时,他们自以为是的随性自由都变成了傻缺的天真烂漫。她站在父亲遗体前,脑中一片空白,心里面竟是起不来波澜,反射神经被某种奇怪的抑制素压抑,她并没有真实地感受到眼前这个躺着,面色白里透青,身体冰凉的人,是她那个爱跟她开玩笑的老爸。

世界在无声倾塌,她站在世界中央,望着周身坠落的碎片粉尘,却没有一点颗粒碰触到她。

她不能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直到火葬那一天,当木质的骨灰盒传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手中忽然一沉,这份重量出乎她的意料,她陡然感觉自己的肩膀摇摇欲坠。

她所在的世界中央忽然没有了保护一般,掉落的碎片砸在她的肩膀上,接二连三的碎片砸下,甚至划破了她的手臂,血痕顷刻出现。她这才反应过来要躲避,抱着头四处逃窜,却发现,世界偌大,已无安然之处。

她不是不需要安慰,而是她没有时间寻求安慰,她现在满脑子就是高考、赚钱,老妈的身体,吴歌的学业,她突然很想一夜长大,而不是现在什么都不懂的高中女生。

她也考虑过既然以她的成绩考不上好大学,干脆就不读了,她长得还不错,之前有星探找她拍杂志,应该能赚点。可这个想法只说了一半,就被吴歌情绪激动地拒绝了。

吴歌发狠道:“别忘了我们家还有一个男人,哪怕我出去搬砖,也绝不会让我的姐姐辍学。”

此事便作罢。

晚自习,她绞尽脑汁做完了一套数学模拟卷,一打铃,飞快收拾了东西往家里跑,路上跟单凛约了在江边见面。可他好像还没回家,说在她家附近。

宋颂一愣:“我搬家了。”

那头也是一阵静默:“现在住哪?”

新家在老城区,离学校有点路,毕竟学区房又老又贵,以他们现在的能力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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