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玉堂(36)

“起来吧。”安王妃并没有疾言厉色,反而很是和蔼可亲,“你跟楚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回王妃的话。”袁妈妈的口齿很清楚,“奴婢幼时住在江南,父亲中过秀才,因家境贫寒,后辍学经商,却因不善经营,为人所骗,不但倾家荡产,还被人打伤。那时候楚家的太太出外上香,看到奴婢的父亲倒在路旁,便好心地让下人救起,送回家中,还出钱请医送药,救回奴婢爹爹的性命。楚太太是有名的善心人,怜老惜贫,修桥铺路,我们那儿人人称颂的。楚老爷那时候是县太爷,也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看奴婢的爹中过秀才,不善别的营生,却能写会算,就让奴婢的爹进了知县衙门做事。奴婢的娘后来大病过一场,需要很多银钱治病,也是楚太太帮了很多,这才让我家度过了难关。后来楚老爷高升,楚家离开了,我爹仍留在知县衙门里做小吏,就一直没有联系。再后来,老家发大水,县太爷带着衙门里的人护堤,连同我爹,好些人一起被大水冲走,过了好几天才在下游找到尸首。我娘急痛攻心,也跟着去了。我跟着逃荒的人上了京城,实在没活路,就打听到有良心的牙婆,自卖自身,进了王府当差。奴婢虽然没有见识,可一直很守规矩。前些日子,楚小姐在角门那儿打听消息,想要求见王妃。奴婢看她跟当年的楚太太长得很像,就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她便是楚太太的嫡亲闺女,家里遭了难,想求娘娘帮忙。奴婢知道不应当,可奴婢的爹娘受过楚家大恩,就帮着楚小姐装成丫鬟,混进了府中。奴婢知罪,愿意领罚。”她的言辞很淳朴,神情很镇定,显然已存必死之心,所以并没有苦苦求饶,只是平静地说清楚来龙去脉。

她虽然犯了大错,可究其原因,却是为了报恩,倒是有情有义。为了名声,安王妃反而不好将她杖毙。如果只是不轻不重地打上几板子,听在别人耳里,又有掩耳盗铃之嫌,更加惹人诟病。她想得头疼,只好转头问明月,“公主有话问她吗?”

明月摇了摇头。一个粗使婆子,又是安王府的奴才,她想不出有什么可问的。

袁妈妈看了公主一眼,却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恕老奴多嘴,公主殿下的母亲可是姓楚?您的模样跟楚老夫人真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第二十章 扑朔迷离

明月的相貌其实并不像母亲,反而是她的哥哥和弟弟与母亲很像,个个俊美清朗。明月比较像父亲,长发微卷,鼻梁高挺,眼如琥珀,眉似远山,线条深刻,轮廓鲜明,肩宽腰细腿长,惟一酷似母亲的只有那一身细腻如丝的肌肤。在神鹰汗国,她是公认的最美的姑娘,大汗也非常宠爱她,便是因为她没有半点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弱,是地地道道的糙原女儿。

听袁妈妈一口咬定自己长得像已经去世的楚家老太太,明月微微一怔,一时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很明显,她在胡扯。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个粗使婆子一眼,淡淡地道:“袁妈妈真是有胆有识,让本公主都不得不佩服。”

赵妈妈也是上上下下地打量那个婆子,心里琢磨着她撒下这个弥天大谎,攀扯上公主,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听了公主的话,袁妈妈的态度越发恭谨,立刻跪下磕头,“是奴婢多嘴了,请公主殿下恕罪。”

赵妈妈这时才抓到说话的时机,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这婆子好生无礼,不过是安王妃娘娘传你来问话,你老实回话便是了,居然敢自作主张攀扯公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公主金尊玉贵,你竟敢拿犯官家眷比之,实是罪不容诛。”

安王妃顿时坐不住了,“来人,将这个大胆刁奴拉出去杖毙。”

“且慢。”明月连忙阻止,慢条斯理地说,“王妃,这个婆子如此举动,分明是居心叵测,须得细细盘查才好。我来自异邦,与贵国诸人均无怨无仇,既是有人想要攀扯,也不过是想通过此事对付别人。在燕京,与我有关的人极少,无非就是摄政王,还有就是安王与王妃,无论那人针对的是谁,都其心可诛。依我之见,不如将这婆子一并交给摄政王去审,总要查出是谁在背后指使,否则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算害不到我们,也会误伤了别人。王妃不若叫人将她绑了,堵上嘴,好生看管着,别让她自个儿寻了短见,也别让有心人灭了口。今儿是赏花会,王妃待会儿还要出去待客,哪有闲功夫听这刁奴胡扯瞎侃?”

安王妃今天是有些乱了方寸,此时得公主提醒,猛然一惊,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她若此时将这婆子杖毙,摄政王想要查问时,她又从哪儿变出人来?想到后果的严重,她不禁脸色发白,厉声说道:“秋藻,去叫卢妈妈带两个嘴紧的粗壮婆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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