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兰陵(118)

高长恭一听顾欢说琅琊王来访,立刻急步赶了过来。

高俨已经坐在正厅的主客位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四周。这里相当俭朴,根本不像是一位名闻天下的郡王的府邸。粉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并不是出自名家手笔,看得出不过是应个景儿。几处小几上放着古朴的陶器,里面cha了些已经干枯的树枝,看上去却别有一番风味。桌椅不过是普通的木材打造,都不贵重,上面铺着锦垫,大方而实用。看来看去,也只有待客的茶具比较名贵,是出自磁州名窑的贾璧青瓷,薄胎,外壁饰有精美的莲瓣纹,映着里面绿幽幽的茶水,看上去十分诱人。

高长恭急匆匆地进来,对高俨抱拳致意,笑道:“琅琊王大驾光临,真是不胜荣幸。”

高俨很欣赏高长恭,这时放下茶杯,对他摆了摆手,微笑着说:“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是王爷,你也是王爷,我是大司马,你是尚书令,身份并不比我低。咱们是一个爷爷传下来的,父亲又是亲兄弟,情分不同于他人。我在邺城待得有些闷,就出来散散心,顺便看看外面的兄弟。长恭哥,过来坐吧,咱们叙叙话。”

高长恭便也不再谦让,坐到他旁边的主人位上。

立刻有仆从送上茶来,然后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这是高长恭的规矩,除了有他特别吩咐之外,婢仆都必须回避,不得听闻屋里人的谈话。

高家兄弟颇多,实在论不清楚排行,因此他们大多互相叫名字或王爵,关系特别好的才会称兄道弟。高俨与高长恭虽然交往不多,但彼此都比较欣赏对方,又是血缘很近的堂兄弟,所以平日里见面,高俨坚持叫他哥,也要他叫自己弟弟。

高长恭笑着问他:“俨弟,你千里而来,可是有事要与愚兄说?”

高俨神情未变,轻松地说:“确实是有些棘手的事,想找长恭哥帮忙。”

“哦?”高长恭立刻正色道,“俨弟尽管说,只要愚兄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高俨闲闲起身,踱到门口,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见侍候的婢仆都远远地站在廊下,不会听到他们在屋里的谈话,这才回来坐下。沉吟片刻,他仍然谨慎地问:“长恭哥,这里说话可方便?”

高长恭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扬声说:“高震,不许人接近此屋一步。”

外面有人肃然道:“是。”

高俨笑了,“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兰陵十八骑吧?”

“正是。”高长恭微笑,“俨弟尽管放心,有他们守着,不可能再有人走近,更不会听到我们的话。”

“那就好。”高俨虽然不再担心,声音却依然很轻,“长恭哥,我大齐本来国力强大,名将辈出,使南朝宾服,周国胆怯,突厥不敢轻犯。可是,近年来佞臣当道,秽乱后宫,更唆使皇上不理朝政,擅杀大臣,陷害皇族,使外敌有机可乘,屡屡犯我边关,占我土地,掠我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欲消外患,必得先除内贼,否则朝廷堪虞。长恭哥以为然否?”

高长恭心里一震,表面却依然镇定自若。他思索片刻,便道:“俨弟所言极是,需要为兄做些什么?”

高俨看着他,沉声说:“长恭哥,当年孝瑜哥和孝琬哥无辜枉死,都是和士开使的奸计。孝瑜哥提醒先帝,不让他接近太后,却被他怀恨在心,一味巧言令色,蒙蔽先帝,肆意诬陷,这才使得孝瑜哥和孝琬哥相继蒙冤,英年早逝。归根结底,其咎均在和士开这个奸佞小人。长恭哥,小弟早就看和士开不顺眼,现下,为了我齐国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小弟要除了这个奸贼,还请长恭哥祝我一臂之力。”

听到他提起大哥和三哥,高长恭便想起了两位哥哥当年惨死的情形,不由得热泪盈眶,哽咽着不能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高俨也没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虽然嘴上不说,他对自己的父皇高湛的一些作为是不以为然的。

沉默良久,高长恭轻咳一声,低低地说:“俨弟打算怎么除去和士开?他权倾天下,皇上与太后都对他极为宠信,还有高阿那肱、穆提婆等一干佞臣占据朝中要职,为他强助,要想除去他,只怕不易。”

“我知道。当年睿叔想要除他,却反遭毒手,此事让我记忆犹新。”高俨脸色阴沉,目中闪烁着狠辣的光,“我打算仿效他杀睿叔的计策,出其不意地擒下他,请旨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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