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跳墙(16)



呵,美味自舌尖蔓延至头顶,太好吃了,无法形容。

实在顾不得多?嗦些废话,先大饱口福再说!不消片刻,风卷残云,桌上的食物已经没了一大半。晚潮唇边的笑容慢慢退了下去。这个男人……唉,真不敢相信,他就是竹青所说的,那个中心医院脑外科,曾经众目所瞩的主刀荆劭。

只不过是这么普通的家常小菜,他也吃得这么惊喜满足,可见他平常都是怎么样过日子的。

荆劭吃饱了,几乎没抬手擦把汗,往椅子里一靠,呼!快要走不动了。

抬眼看见晚潮,她若有所思,眼里一抹特别……温柔的神情。没错,是温柔。

荆劭怔了一下,会不会是他眼花了?要论八卦功夫,没人敢跟她比高低,平常除了斗嘴耍赖就没一句正经话,温柔两个字,可跟她不搭边。

“吃完啦。”晚潮回过神,动手收碗筷。

“等等。”荆劭叫住她,“你不是坚持说不洗碗?”“今天是例外。”晚潮回头,“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见识我洗的碗有多么干净。”

“为什么?”荆劭怀疑地看着她,根据他的经验判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帮忙?”

“帮你的大头鬼!”晚潮白了他一眼。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迟钝的男人,她这明明是、明明是——“我在跟你赔不是啦,白痴!”

荆劭恍然大悟。赔不是?她指的是上午在诊所的事?一时间,想笑又笑不出。

他哪会介意。自从伤了手,他什么样的脸色没见过,什么样的奚落没听过,晚潮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用得着这样大费周折地来道歉?

她还真是不嫌麻烦,要去熟识的ròu店才能买到的ròu、要用瓦罐炖四五个钟头的汤、要亲手一个个捏出来的精致烧麦……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这是什么?”

宋竹青和李思甜两颗脑袋一齐凑到一只竹编小藤篮上,异口同声问。

精巧的手编藤篮里铺着条细格子餐巾,上面一只白色骨瓷圆盘,盘里不知道什么点心,洁白细腻,洒着磨碎的松子仁,脉脉地散发着柔糯的香气。

“这个啊,叫做状元糕。”晚潮在她们身后笑,“是用松子、桂花蜜和糯米粉做的,本来应该是凉糕,晾透了才好吃,可是我等不及,早早就拿来给你们尝新鲜。”

“给我们的啊?”竹青忍不住惊喜,“简直雪中送炭,正好快中午,我跟思甜都在发愁叫什么外卖……唉,这周围就那么两家餐馆,除了鸡腿饭就是叉烧饭,天天吃这两样,真是倒胃口。”

“这个可不能当正餐,只不过是消遣消遣,小点心而已。我现在脸变成这个样子,哪里都去不了,天天闷在屋子里,只好闲着没事做地鼓捣这些。”晚潮东张西望,“以后就叫荆劭带你们回家去吃饭好了,反正我有空,巴不得人多热闹点。咦,荆劭呢,大中午的又跑哪里去了。”

“你……在荆劭家,一直住到现在啊?”竹青和思甜面面相觑。上个礼拜不是都已经拆了纱布吗,看晚潮脸上的烫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荆劭居然留她到现在!当初他带晚潮回去的时候,一张脸沉得跟铁板一样,老大不情愿,怎么这会儿工夫,倒不舍得人家走啦?

“你们——相处得还好吧。”思甜问得小心翼翼。认识荆劭这么多年了,这一根筋的家伙就只懂得玩手术刀,他除了钟采,眼里哪还有第二个女人?晚潮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跟他和平共处这么久,都还没有被赶出去。

“勉强将就啦。幸亏我懂得自娱自乐打发时间,不然真的会被他闷死。”晚潮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假设哪一天我不开口,那屋子里就完全没声音,他一天都说不到十句话。”

“他这两年的确变了很多,沉默了很多,疏疏冷冷的。”竹青蹙起眉头,“跟你相处那么久,都还没下逐客令,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那是我勇于奉献,每天都美味佳肴招待他的缘故!”晚潮嗤一声,“不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一家烫伤科医院门口排队呢。”

思甜仔细端量她的脸,“虽然愈合得差不多了,可状况还是不大好,荆劭有没有跟你说,下面怎么办?”

“哪是‘不大好’,根本就是惨不忍睹。”晚潮叹着气,“每天早上都不敢照镜子。荆劭说现在就应该准备做什么Z字整形术,那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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