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跳墙(58)



荆劭心里忍不住一寒。钟采啊钟采,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都还是她自己。

“咳!咳!”晚潮假装咳嗽,拼命朝荆劭使眼色,但他眉头微蹙不理会。

晚潮实在忍不住了。不是她要帮钟采,对,她其实也很讨厌这个女人没错,但现在是一条人命搁在那里啊!更别提还附送七位数的支票一张。最最重要的是,荆劭这一次是非去不可,他当初就是在那间手术室里,遭遇到那次失败,这件事他虽然不提,但是她十分的明白,在他心里,那间手术室,分量不一样。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真正找回他失去的信心,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真正地一洗前耻,做回原来的那个荆劭。他怎么可以不去?!

“荆劭——”她溜过去,拉拉他衣角,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办法,荆劭这个人,固执起来就是九条牛也拉不回来,一定要讲究策略!

光是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劝到什么时候?等他回心转意,只怕人家早就挂了。

荆劭回过头,“什么?”

晚潮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要开始煽动他了,神情一定要严肃,“荆劭,你该不会是心里记恨钟采,才这样对人家报复人家吧。”

“我哪有?”荆劭被冤枉了。

“我记得有人天天自己夸自己医德高尚,原来到了某些时候,还是会见死不救的。”

“什么叫‘某些时候’?”

“比如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时候。”晚潮的声音冷冰冰,“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啊荆劭,你自然不肯救他,对不对?”

“你……你说我……”荆劭额上的青筋一跳,“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谢晚潮,我跟你都……”他果然急了。

“是你现在这种做法叫人不得不这么想嘛。”晚潮摇了摇头,荆劭还是这样没长进,一着急舌头就打结,真没办法,“不然,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你这么坚持不肯去。开刀而已,这辈子你开了几百几千刀了,又不差这一次。除非……你是希望,他干脆死了算了?”

“谢晚潮!”荆劭喷火地咆哮。

“叫什么叫,早跟你说了,做男人是不能使这种手段的,这应该叫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吧荆医生?”晚潮继续不愠不火地使着激将法。

真是……真是不可理喻……荆劭气结地怔在那里,半晌才迸出一句话:“不过是一个手术吗,你就睁大眼给我好好看着!”

他掉头就往门外冲,连外套都忘了穿,砰!门板反弹回来,一声巨响。

晚潮叹口气,明天要找维修工人来修门了,这么响,那扇门恐怕快要掉下来了。

钟采傻眼地站在一边,苍白着脸,连眼泪都忘了掉,“怎么回事,他——他跑去哪里了?”

“当然是去救你的准老公。”晚潮对她笑了一笑。

钟采如梦初醒,匆忙跟了出去,难怪她看呆了,从来不知道荆劭会气成那个样子!他一向都那么理性……这位谢晚潮到底跟他犯什么冲啊?

“唉,赚钱,原来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晚潮拿起桌上那张支票,翻来覆去看个清楚,小心收好,又捡起地板上那件荆劭的外套,也跟着走出门。

“就说嘛,男人这种东西,不逼他是不行的。”

中心医院,脑外科。

第一手术室里,无影灯亮如白昼,各种仪器正忙碌地运行,指示灯和屏幕上的信号不停地跳跃。

旁边无菌隔离室的玻璃屏外,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钟采紧握着双手站在最右边的角落里。气氛十分的安静,没有人说话,大家的眼睛都在投影屏上,盯着手术的进行。

“太快了,我看不清。”有人压低了声音,向旁边的人抱怨。

“那自然,荆劭主刀。”旁边的人轻声答,“不过没关系,做完之后可以再看一遍录影。”

“我真想象不出那种程度的颅骨骨折,要怎么处理?那些碎片……都快碎成渣了。”先前的人再度低叹一声。

“我倒觉得最难的是颅内止血。”有人小声接口,“只要碰到一条神经,就完了。”

钟采的手脚冰凉。他们说什么,好像一场声量非常低微的医学辩论,不知道哪一边对哪一边,无数个专用术语在她耳边滑过,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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