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锦绣缘(11)



就在这扇窗子前面,他曾经问:“叫什么名字?”

“……荣锦绣。”

第一次有一个男人用这种语气问她,叫什么名字?当时的神色语气,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这个男人的脸,仿佛是有魔力的,叫人过目不能忘。

上次他从这屋子里出去,趁兰婶还没有来收拾东西,锦绣偷偷把他落下的打火机藏了起来。是银的吧,小巧精致,她爱不释手,还用干净的手帕包了起来,想着还给他,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念念不舍。

还给他吧,这个东西一定很贵重。锦绣想着,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握着打火机,刚要开口,却见向英东掏出烟盒,“叮”的一声——他手里一只新的打火机,金色的。

锦绣不禁傻眼……他还真有钱啊,丢了银的换金的。

“英少……你换了打火机?”她忍不住问。

“嗯,总是丢,换了一百个也记不住。”向英东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锦绣又握紧了手心的那个,支吾起来:“我……上次好像见过一个银色的。”原来他并不在意这个东西,她竟暗暗欢喜,那么这个她可以留下来了。在他贴身口袋里放着的,在他手里摩挲过的东西,她留在身边多几天,也没什么关系吧?

锦绣不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起来。

抬起头,她这才发现,这半天只看着英少自己,可这一回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后的那个男人,远远站着,俊挺温文,锦绣十分眼熟,依稀记得是在殷宅前面见过的。那天他也在。他还是随便站在那里,有点矜贵、有点冷淡,是谁呢?

“我是左震,震动的震。”他这样说,“我们见过面。”

左震微微一笑,“不错。”

他打量着锦绣,此刻正是傍晚,锦绣背对着窗站着,斜阳金黄温暖的光,为她的轮廓镶了淡淡一道金边。跟前两次见面比起来,她现在总算好多了,穿件雪白薄呢子旗袍,一对乌黑长辫垂在胸前,吃力地拄着单拐,也许是累了,额角微微见汗,脸色红晕。

跟明珠一样,她也有一双美丽晶莹、宝光幽黑的眼睛。可明珠那双眼睛,是水波一样的冷,烟雾一样的媚,不知道叫多少人惊艳,锦绣却不同,她仿佛有心事,看他的时候,温柔而迷惘。

“都坐下说话。”向英东叫兰婶沏茶过来,“站着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锦绣赧然,收起拐杖,摸到靠近身边的那把椅子坐下,“看我还一瘸一拐的,这只脚好得太慢了,真叫人着急。”

“已经算不错了,刚开始连手指头也抬不起来,我还以为你手脚都被打断了。”向英东笑道,“估计再有个十天八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左震端起茶,“荣小姐这么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赶着办?”

锦绣摇头,“我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什么事去办。就只一件事……急也急不来,我想早点好起来,就可以出去找点零工做,这些日子怕是花费了英少不少钱吧……”

向英东看了一眼左震,他果然没说错,这丫头唯恐别人嫌弃她。只是看样子,她也不打算回明珠那里,姐妹俩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倔。

“你想——找事情做?有什么打算?”

锦绣并不清楚自己能做什么。她沉默。在镇江,爹是不让去学校念书的,好在家里给大哥小弟请了先生,她好歹跟着念了几年,现在出来找工作,怕是不管什么用。

“这样说吧,你都会做什么?”向英东试探地问,“比方说……打算盘?记账?或者,弹钢琴?”

锦绣低着头,钢琴!她连摸也没摸过,更别说弹了。听说那个洋谱,很难看得懂,“我不会。”

她什么都不会,还想出去赚钱?!向英东失声笑了起来,就知道会这样。

他这一笑,锦绣霍然抬起头,激红了脸,“不会打算盘不会弹钢琴,我至少还有手有脚,做些粗活总是可以的。”

左震淡淡看着她,一双雪白小手激动地绞在一起。这双手,能干什么粗活?现在多少人挤在外面等工作,更何况她在上海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算赚到钱,够不够租屋吃饭都是问题。

前一阵子她流落在外头,不是没试过吧,哪有那么容易。
上一篇:锦绣缘 下一篇:寻欢记

念一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