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锦绣缘(44)



想起刚才阿娣似笑非笑的语气:“这是什么醋,味道闻着还真酸。”刚才没细想,现在却忽然觉得她似乎语气微妙,一语双关,那句话什么意思?难道说——她是在吃二爷的醋?!

“荣小姐!”身后忽然有人叫,吓了锦绣一跳,一回头,却是楼上的侍应,“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

锦绣下意识地伸手遮着滚烫的脸颊,“没、没有,不过是刚才烫了手。”

“谢谢。”锦绣本能地接过来,那侍应转身要走,又听锦绣在身后叫住他:“等一等——你怎么会有这个?”

怎么这么巧,哪有人会天天带着支烫伤膏在身上,还刚刚好叫她碰上。

那侍应回头道:“这个是刚才左二爷吩咐的,叫我去找一支给你。”

左二爷?!左震。又是他。

锦绣怔了半晌,握着手里那小小一只烫伤膏,慢慢走下楼梯,往左拐,是百乐门的化妆间,她推门进去。现在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化妆间里没什么人,只有丽丽在镜子前面梳头,看见她进来,不禁诧异地回头,“咦,你身上这件衣裳,怎么湿成这样?”

丽丽在她身后道:“这件裙子是丝绒的吧,真可惜,以后怕是洗不掉的了。不过锦绣,我敢打赌,你以后一定是红牌。只要红了,这一件两件衣裳算什么,谁还会看在眼里。”锦绣也没答话,听她自顾自地一径说了下去,“下午你在台上跳舞的时候,英少都看得呆了呢,说真的,还真像当年的殷明珠。”

锦绣换过了衣裳,正在扣纽扣,手却忽然停住了。说她像殷明珠?

终于有人说她像明珠。

当然像,怎么会不像?自从知道英少喜欢明珠那样的女子,自从进了百乐门,她就努力地学着做第二个殷明珠。从头发,到衣裳,从语气,到姿势,甚至因为当年明珠一舞成名,她也没日没夜地偷偷学跳舞。

这么用心,这么努力,终于今天如愿以偿,听见有人说一句:“真像当年的殷明珠。”

付出那么多努力,曾经那么的期待,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不知是怎么了,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甚至,什么感觉都没有。

锦绣在化妆台前坐下,下意识地拿起眉笔,在眉梢画了画,镜子里的脸依然脂粉均匀,精致无瑕。可是她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是忧是喜,只有一片迷惘。

别说她只不过是刚刚有几分“像明珠”,就算有一天真的做了殷明珠,又能怎么样?得到了英少的赏识,在百乐门挂上头牌大红大紫,又能怎么样?忽然隐约觉得,不是这个,她要的不是这个。

锦绣叹口气,放下手里的眉笔,拉开抽屉,想把胭脂水粉都收起来,却一眼看见那只银质的打火机,正静静地躺在抽屉的一角。英少的打火机。忽然想起那个暗黑的夜里,陌生的街头,她滚在地上跟小贩打架,那种跟死亡如此接近的恐惧。想起醒来的时候,看见天堂一般温暖美丽的狮子林。

那一夜,她永世难忘。因为自那一夜起,她的整个人生都变得不同。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做人可不能忘本。当初如果没有英少,那天她就是死在街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除了他,她心里根本不应该有第二个男人,即使是左震。

锦绣把手心里紧握的那支烫伤膏放进抽屉里,推进最角落,昨天的今天的一切的一切,都只当作没有发生过,就只当作,他从来不曾教她跳过舞,从来不曾听她说过心里话,从来不曾帮她出过气,也从来不曾走进她心里。

第九章 执子之手

路面看着平坦,赤足踩上去才知道粗糙,脚底仿佛被石子硌破了,火辣辣地疼。直跑到路口,锦绣才喘着粗气停下来,往左边,是七重天;往右边,是狮子林。应该去哪边?是去找左震,还是找英少?

锦绣已经不太随便陪客人跳舞,她的海报张贴在大门口,在霓虹灯的照耀底下闪闪动人。如今只要说起百乐门,就没有人不知道荣锦绣,每天从台上下来,化妆间门口就堆满了花篮和礼物。

只是锦绣一日比一日沉默。

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比以前开心才对,当了红牌,有了名气,甚至可以跟英少一起应酬各等各样的名流贵客,就像左震说的那样,对现在的荣锦绣来说,华丽的衣裳,精致的首饰,真的已经算不了什么,只要她想要,很容易就能得到。

可是,自从上次烫了手的那个晚上,左震再也没有来过百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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