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脚刚迈向门槛,后脚老板就叫道:"喂,钱不对!"
我皱眉,转身,"哪里不对了?不是大碗八元,小碗七元吗?"
老板指了指随同我站起来的银毛,"他的钱你没付呢!"
我撇嘴道:"我不认识他,干吗替他付钱?"
老板有些顾忌地扫向银毛,银毛面露不善地望向我,还耸了耸肩膀,做出一个活动热身的动作。我心里已经骂到了他的八辈儿祖宗,但还是没气节地立刻将手塞进包包里,肉痛地取出八块钱,替他交了牛肉面钱。
我冷着脸,低着头,气呼呼地往前走。只要我回到家,立刻抱着何然闪人,绝对再也不给银毛一点儿欺负我的机会!
银毛不紧不慢地迈着大长腿,就跟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问:"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
我也不回头,没好气地回道:"被车撞了!养伤!"
停顿了半天,银毛的声音才传过来,貌似关心地问:"养好了?"
我低吼:"活着呢!"
银毛突然出声叫我:"喂!"
我的肝火上升,想到为他花掉的八块钱就肉痛,当即动作极其迅速地回过头,张大嘴吼道:"喂什么喂?"再一转身,砰地与一物撞上,痛得我龇牙咧嘴。
银毛笑得别提多爽朗了。他哈哈大笑的声音由胸腔发出,震得我耳朵一片轰鸣。
我恶狠狠地抬起头,想要对与我相撞的人发火,却赫然瞧见一张极其熟悉的脸,正揉着下巴笑望着我。
我张牙舞爪的狰狞面孔瞬间变成温柔的胖羊咩咩,脸色潮红,微微退开一步,张了张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姜汁儿。"记得他一直不喜欢我们称呼他为姜老师,说是把他叫老了,一直让我们直呼姓名来着。
姜汁儿望着我,一双清亮的月牙儿眼里盈满笑意,微红的唇瓣幽默依旧,一语双关地道:"何必脑袋这么硬呢?"
我平时的伶牙俐齿一遇见他就显得供电不足,只能赔着干笑两声,然后问候道:"姜汁儿最近忙什么呢?"
姜汁儿略显顽皮地一笑,"这话儿应该是我问你吧?眼下工作不好找,我还得继续留在学校去荼毒学生。倒是你,听说你留在了本地,却不见你和我联系啊。"
我觉得今天的太阳晒得人有些眩晕,想急切地找个地方躲避这种炙热,只能推脱道:"早想去看你了,不过最近太忙,总加班。"
姜汁儿笑了笑,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但我却觉得自己的谎言没有骗到他,反而让我不安了起来。
姜汁儿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脑门,语气亲昵地说道:"一毕业就换了电话,你还真够'尊师重道'!也不知道你将学到的手艺丢了几成,是不是都还给了学校?行了,把电话号码给我,还有原班的同学跟我打听咱班的牡丹花呢!"
我觉得满头的乌鸦在飞,都忘记是谁给我起的这个外号了。只记得班中的男同学是这么解释的:何必是咱班的牡丹花,枝繁叶茂,花蕊肥沃,足见咱班的资源丰富啊!
而我却说:嗯,咱班的化肥太多,吸食多了,自然产生了虚假繁荣。
男同学们都说我嘴阴损,我则认为女性属阴,那必然是要阴损一些,不然哪里对得起他们这些垃圾品种啊!
神游乱窜的想法被姜汁儿唤了回来,我忙将自己手机号报出,不敢糊弄老师。
姜汁儿将我的手机号码存入手机后,抬眼瞧了瞧我身后的银毛,问:"这位是?"
我回过头,用眼神求他快走,十分不想姜汁儿知道我和这种地痞流氓有接触。
但银毛不但不躲,反而抱起胳膊,冷眼斜视着我。
我慌乱的脑袋立刻清醒,想到自己一次次被人当成异类排挤时的伪装坚强,觉得此刻的银毛怕是和我一样的心情吧!他不过就是打扮得太诡异,但也没真正残害谁啊!除了偶尔作奸犯科、偷个钱包、吓吓别人、欺负欺负我之外,也没做过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就是……人欠扁了些。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
我转过头,对姜汁儿说:"这是我带的学生,他想考雕塑系来着,所以现在跟我学两手。别看他穿着另类,痞子模样,性格糟糕,有仇必报,小肚鸡肠,龌龊……龌龊什么来着?咳……算了,总之,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糟糕,但还是比较有灵性的。"糟糕,本想简单地将银毛一笔带过,没想到自己在姜汁儿面前没有收放自如,竟然全部坦白从宽了。我觉得身后的银毛散发出阴风阵阵,不禁缩了缩脖子,开始后怕。
姜汁儿听我这么一说,忍笑忍得脸都红了。就如同诱人的苹果,引得我心口发甜,真想扑上去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