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歌潋滟(96)

伶牙俐齿,也没有一般深宫女子的娇弱之气。潋滟睨着这少年,眯着眼睛道:

“本宫妖媚惑主又如何?你且先站得高了,才有资格参本宫一本。这会儿胡乱大叫,扰了圣驾清净,也阻了皇上继续体察民情。到底还是个孩子,本宫今日可以不追究此事。你大言不惭,说什么‘楚氏潋滟不可宠,韩氏子狐不可信’,那么至少,你要凌驾于我二人之上才行。”

宋渝一怔,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潋滟。被人这样当街辱骂,她竟然也不恼,还要放他一条生路么?那方才为什么又要因为一个钱袋,将那么多灾民关入天牢?

禁卫将刀戟都松开,那少年呆愣地看了潋滟一会儿。刚回过神来,面前的女子便已经转身往龙车的方向走了。

“我不会感激你的!”孩子脾气一上来,梗着脖子冲潋滟吼:“如你所言,十年之后我必定凌驾于你二人之上,一清君侧!”

宋渝脸色一沉,眸子里带了杀意。前头的潋滟却回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十年之后再言不迟,就怕你话说得好听,最后泯然众人矣。”

少年死死地盯着她,闷了一会儿道:“草民方临桓。十年之后,必践今日所言!”

说完起身,将那一纸长书铺地,转身离开了。

潋滟没理会地上的东西,转身坐上龙车去,与小傻子并排,然后吩咐道:“起驾吧。”

“爱妃不看看他写了什么吗?”小傻子好奇地问。

潋滟漫不经心地靠在他的肩上,淡淡地道:“若是他十年之后还活着,当面再写也未必不可。现在看,那上头定然全是空泛大论,落不到实处。”

司马衷不解:“爱妃怎知道?”

“拦御驾的行为就很不妥当,你还能指望他写出什么治国良策?”潋滟嗤笑:“自己的性命都不晓得保全,还将名讳公之于众。就算臣妾不计较,他当韩太傅是好惹的么?愚蠢之极。”

皇帝跟着点了点头,继续隔着纱帘看外头的情景。巡了洛阳城一圈,城中灾民渐少。有的是因为躲避抓捕,有的是去城北排队领肉粥了。

黄昏时分,圣驾回宫。潋滟先去了一趟地牢。

宋渝已经派人吩咐过了,所以地牢被清扫了一遍,尚算干净。十几个灾民挤在一间牢房,虽然有些拥挤,但地上铺着稻草,也算暖和。狱卒给灾民派发了肉粥,接了上头吩咐,也不敢任意打骂,就当是多养了些人在里头。

一些孩子妇女刚进来还战战兢兢嚎啕大哭,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地牢里比外头好多了,温暖又有吃的,还有大夫时不时地来给他们看病。

有的人迷茫了,大晋的地牢都是这般的好去处么?早知道他们就早些进来了,还抵抗个什么?

潋滟在暗处站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不妥了,便吩咐牢头:“若是他们有人想走,也不用拦着。就让他们走吧。”

牢头连连应是,心里却奇怪得很。不过他聪明地没有多问,只依言吩咐了下去。

回到宫里,潋滟先去换了衣裳,小皇帝说想回太极殿拿东西。一会儿便来寻她。潋滟应了,刚换好一身宫装,却有人急急忙忙地来了沉香宫:“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您快去看看啊!”

休语听着,皱眉道:“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动胎气了?皇后娘娘好端端在显阳殿,门都没出,怎么回事?”

含笑替潋滟慢悠悠地挽好发髻,才推门出去道:“知道了,我家娘娘一会儿便去。”

门外站着的是显阳殿的宫女,急得直跺脚,却看着含笑波澜不惊的脸,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在一旁候着。

潋滟扶着休语的手出来,看着那小宫女问:“今天谁去过显阳殿?”

小宫女急声道:“今日只有茹、贞两位美人侍奉在皇后身侧。申时的时候韩太傅入宫,求见过皇后娘娘,他走后没多久,娘娘就说肚子疼,这会儿也还一直疼着,就等着贵妃娘娘您回来。”

韩朔入宫了?潋滟皱眉,高氏又不傻,怎么不晓得防着他一些?那孩子要是没了,也可惜了司马皇室的血脉。

“本宫知道了,这便赶过去。”坐上肩舆,潋滟吩咐含笑:“去将宫里那柄安胎如意带上。”

“是。”含笑颇有些不情愿,心里还记恨着上次皇后将自家主子打个半死的事情呢。不过娘娘的吩咐,也只有照办。

到了显阳殿,宫人都在门口站着。潋滟踏进主殿,就见皇后在帘子后头躺着。很是虚弱的模样。

“沉贵妃,本宫有话要同你说,其余人,先退下吧。”高氏的声音有气无力,挥了挥手,身边帮她捏着腿的两位美人也便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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