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的婚事(25)

姚猗咳嗽一声,心下暗暗佩服二姑娘的见解。他笑道:“七宝,我知道你一向不同意这么一句话,不过人人都在说的。”

“什么话?”七宝回问道。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七宝拧起眉,“我只知道‘民以食为天’,若没了我们种田人,光剩下你们读书人,谁种粮?谁织布?”

三姑娘惊奇地望着七宝。她从来没有见过七宝如此咄咄逼人的。

“七宝,你今儿怎么了?中暑了吗?”

七宝这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的出格,不禁涨红了脸,垂下头去不再吱声。

姚猗看看七宝,又看看三姑娘,再回头看看白秀才,不禁冲自己摇摇头。三姑娘的这趟差事倒真是有点意思,只是有些对不起朋友。

九 躁动的蚕房

果如三姑娘所料,第二天一早,她们便发现蚕子们进了四眠。三姑娘、荷花、以及在蚕房里帮手的婶子姑娘们不禁一阵兴奋。众人像是怕惊动了入眠的蚕宝宝们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出蚕房,然后全都聚在三姑娘家的院子里唧唧喳喳地聊开了。

三姑娘看了看,突然发现村尾的赵寡妇今儿竟没有来。

“玉福婶呢?今儿怎么没见着她?”

“怕是她家老大的病又重了吧。要我说,她家也够倒霉的,前两年她男人病了,把家里亏空得够呛,现今好容易大柱子快成人了,眼见就要熬出儿女荒去,偏又病了。你们说,若是大柱子有个好歹,那可不真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嘛。”

“呸呸呸,”另一个婶子冲先前的那个啐道,“清大早荫的,好话不会说两句。他们家不是还有栓子嘛。”

“那栓子才五六岁,人魂还没长全呢,能顶个屁事。要叫我说,这都是玉祥老婆心不好。那玉祥也是个没脊梁骨的软蛋,只被他老婆拿捏着。现今玉福家的事竟是一点子也指望不上他这个做兄弟的。唉,怪可怜见的。”

三姑娘听着众人议论,心下暗暗拿了主意。待众人散了后,她便背着一个篓筐向村尾走去。

绕到村尾,快到玉福婶家时,只见她家小儿子栓子正坐在河堤边,专注地盯着河水。

“栓子。”三姑娘叫道。

“三姐姐。”栓子跳起来,礼貌地叫着她。

每次看到栓子,三姑娘便会想起这个年龄的七宝来。他们是同族兄弟,相貌上本就有着几分相似,只那因生活过早的历练而显得刚毅倔强的表情是最像的。这也是最让三姑娘心疼的。

“你哥的病怎样了?”三姑娘问。

“好是好些了,只先生说还要再吃三剂子的药,可我家……”栓子低头踢踢脚下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着一只沉在水中的虾笼子。“那个先生不爱吃虾的,不肯拿这个换药。”

三姑娘心头不禁一酸,她揉揉栓子的寿桃头,笑道:“我倒正想熬点子虾酱吃呢。我拿我家的老母鸡跟你换可好?”

栓子两眼一亮,想了想,却又是一沉。“我打的虾没那么多。”

“没关系,明儿你打到再补我也一样。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下午你来拿鸡。”三姑娘冲他挥挥手,背着篓筐向他家走去。

到了院子前,远远便见赵寡妇正蒙着脸坐在屋檐下,似乎是在那里哭着。

三姑娘只装作没看到,老远便笑道:“玉福婶子,蚕子们都入眠了呢。”

赵寡妇连忙用围裙擦擦眼,强笑着迎上去。

“三姑娘,真不是好意思。昨儿柱子咳了一宿,今儿一大早急着去请先生,没来得及告诉三姑娘一声。”

“婶子这么客气做甚么,也太见外了。倒是柱子兄弟的病,先生怎么说?”

赵寡妇望望三姑娘,想着往日里常常向她家借东借西的,现今却一样也没能还上,此刻再没脸说出借钱的话,最终只长叹一声道:“先生说,只不大要紧了,却还是要好生将养着。”

“既这么着,婶子尽可以放宽了心,到底柱子兄弟还年轻,不妨的。”说着,三姑娘从篓筐里拿出一簸箕的鸭蛋。

“这是我用婶子教的法子腌的咸鸭蛋,果然比我以前弄的好,那黄子都肯出油的。今儿带了些来,婶子让柱子兄弟尝尝,可有你做的好。”

她又从篓筐里拿出一匹细洋布,放在鸭蛋上。

“这是年前我大姐姐给的细洋布。我们乡下人,用这精细的东西简直是白糟蹋了,且我又在孝中,更用不到的。不如婶子行行好,替我想个去处,哪怕给柱子兄弟换药去也是好的,只省得我白收着霉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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