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失国体(98)

这件事不过是一个片段,年岁渐长,很快就抛诸脑后。

直到那一年春日狩猎,他猎了只狐狸,从上林苑径自打马去了洛阳街市,要找个灵巧的师傅给母后做个围脖,经过闹市时却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已有两三年未见,照理说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姑娘却好像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俏生生的脸,依然是纤瘦的身段,甚至依然穿着件嫩黄的衣裳,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人家显然已经记不得他了,她由一个婢女陪着,没有戴帷帽,也没有其他随从,看起来竟有几分落魄。

这实在是不公平,在你还记着对方的时候,对方却根本未曾将你放在眼里。

他决定捉弄一下她,遂打马上前叫住婢女,不想这一开口竟然就结下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千金,连当初入宫也是被人家顺带着领进去的,甚至现在越来越窘迫,父亲忠厚老实,官场却诡谲多变,跟对了势力飞黄腾达,跟错了人便永无翻身之日。

年少轻狂,温柔乡里少不得许下山盟海誓,但她每次都因身份低微婉拒了他。等到他长兄继位,他获封南康王,又提出带她去南康郡,她才终于松口。

原本已经计划好,他去南康郡安置好一切便回都向先帝禀明心意,请求赐婚。

然而那两年郡中并不安宁,朝堂也不安稳,魏国又杀了过来,战乱频仍,先帝劳心劳力。身为皇室子弟,当国事为先,岂能只顾儿女情长,他只能压着此事暂且不提。

战事之后,西北军政变化,朝堂势力亦是大变。

应璟的名号变得响亮起来,应贵妃有了封后的趋势,应家势力雨后春笋般兴起。

跟错了人的代价太过残酷,小官吏因为地位低微,反而背了许多黑锅,他本人被判斩首,全部家眷皆入奴籍,流放三千里。

南康王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本就是个弱柳扶风的姑娘,如何经得起那般颠沛流离。等他好不容易赶过去,人已入土,连尸首都未能见着一眼。

多少温柔缱绻,一朝尽散。身份和地位自然有阻隔,但怎么也比不过生与死。

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若不是应璟贪图权势、铲除异己,那官吏一家就不会被连累,他心爱的人也不至于遭受颠沛流离之苦而亡。

他在坟前立下过重誓,一定要替她报仇,直到今日,终于能化为现实。

“放心,应璟的命和权势本王都会拿回来,你不会白白受苦的。”他轻轻抚了抚牌位,温柔如初。

“报——”有士兵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启禀殿下,宁都侯的车马在途中翻下山崖了。”

南康王霍然转身:“你说什么?在哪里?”

“就在入豫州地界的荒山中。”

“有好好的官道,姓应的为何要走深山?”南康王眯了眯眼,心中已然反应过来:“好啊,本王还道他如何这般好心肯过来送死,原来是故意摆本王一道。”

这样一来朝廷可以推卸说人已经送来了,他却根本没见着人。说不定应璟什么事也没有,转头就跑回去了!

“来人!搜山!”

荀绍人正在府中焦急地等待消息,幼帝身边的太监李园忽然登了门,说是有圣旨要宣布。

她连忙走去前厅跪下听宣,以为会听到自己被任命出征的消息,哪知皇帝竟然要她回西北待命。

“李公公,是不是我听错了?”

李园笑道:“荀将军没听错,陛下和太后是有何安排奴婢也不得而知,但圣旨里就是这么写的,将军不信可以自己看。”

荀绍接了旨,展开又看了一遍,的确一字不差。

如今大将军不在,都中的将领就属她官阶最高,在这紧要关头怎么会让她回西北去?

她怀揣了一肚子不解,却也只能领命。也怪她一直无心深究朝中关系现状,如今情形未明,她心中没谱,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听从应璟的建议,一切听朝中安排。

竹秀也觉得此时回西北再好不过,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荀绍好好地嫁出去,能远离是非最好。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两人第二天便上了路。这次是奉了皇命,出行也有了定远将军的规格,走的慢了些,刚好可以沿途打探豫州那边的消息。

就在她们回到西北不久,一辆马车由十几个护卫护送着,在夜半时分冲进了洛阳城门,直奔皇宫。

幼帝在睡梦中被惊醒,披衣起床,就见殿门大开,范一统浑身是伤地冲了进来,跪在他面前时几乎要朝前摔倒。

“你这是怎么了?”幼帝一时惊诧,竟亲自上前扶住了他。

范一统平复了一下喘息,声音虚弱地唤了一声“陛下”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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