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更忙一点儿吧,忙得不能思考了才是最好。
花竹意大踏步地走出去,荧惑目送他离开,又站了一会儿,才拖着脚步,慢慢地向厢房走去。
他一室一室地看过来,却不进去,只是开门,然后良久地看着,关门,再去下一个房间。
每间厢房的布置都不一样,里面坐着的人却都是一样的,一个一个,全都是荧惑自己亲手造出来的尸娘。
没有他的命令,他们安坐如山,仿佛真正死去了一般。
随着脚步走动,荧惑唇角的微笑也越发温柔,他那张凶艳无比的脸上,居然也难得地带了一点儿纯真稚弱的味道。
等他关上最后一扇门的时候,他把额头抵在上面,低低地说了一句:“放心吧,就快要解脱了。”然后便转身踱回自己房内。看到回廊附近一线黑衣一闪而过,知道是自己约的人到了,他也不着急,慢慢的拖着步子,刚过一个转角,正好和对面走过来的叶兰心碰了个正着。
“惑惑。”叶兰心这一阵子忙得翻天,但是好在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看着荧惑,欢呼一声扑了过去。荧惑向后踉跄了一下,才靠在墙壁上稳住了身形。
他也不松手,反而反手勾住叶兰心的腰肢,怀念似的在她身上蹭了蹭,然后轻轻一笑。用平淡无比的语气对叶兰心说了句话:“对不起。”
这句话说得叶兰心悚然一惊。
这并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而要道歉的态度,反而是一种——告别一般的语气!
叶兰心立刻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探向他的衣襟,荧惑也不阻拦,被她一把扯开,然后他感觉到怀中的女子倒抽一口冷气。
他胸口上,那朵冰蓝色的花朵已完全盛开。
“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叶兰心咬着嘴唇,低低地问道。
“没有办法。”荧惑拢上衣襟,用一种温和而纯净的眼神看着她,忽而抿唇一笑。“所以我才说……对不起啊,小叶子,你的登基典礼我参加不了了。真的。我本来以为好歹能挺到那个时候的。”
说到这里,他慢慢垂下头,鸦羽般厚重漆黑的头发从他白皙的颈项两侧滑落,“对不——”
“你和我约定过的,我的登基典礼上,要由你为我加冕。”叶兰心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样,生冷地打断他的话。然后她伸手捧起他的头颅,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渗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坚定。
她的心里却是慌的。
她第一次为了萧逐之外的人心慌,她忽然期待这一切都是假的,或者有个人告诉她,她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面前这个美丽的青年留下。
荧惑一直陪着她。
除了叶询,她在世界上第二个看到的人就是他,从此,数十年时间,他始终陪伴着她。
他曾对她笑着说,但愿此身,永在君前。
但是现在,他居然告诉她,他要离开她。
她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她似乎……不是出于利益计算,而是真的在担心他?
如果是以前的叶兰心,此刻大概会一副苦恼的样子笑着说:“呀呀,惑惑要死了啊,那我可就伤脑筋了呢,我说惑惑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推荐个人啥的把你死后的空缺替补上”之类的话,但是现在,她没有,她只是捧着他的脸,如此认真而近乎孩子气地问。
……是因为萧逐呢……
那个联系这冲天凤凰一样的女子和这世间情感的男人。
于是他也伸手捧起她的头颅,轻轻地、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就像是他笑时候做噩梦了,晏初和叶兰心亲吻他的额头一样。
这是他唯一知道的安慰人的方式。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施法完毕,除了你这腹中的孩子,你一生和萧逐的其他孩子以及从他们身上延续出的所有血脉,都全部转为祭品,以挽回萧逐的阳寿。至于你怀里这孩子,也本不能出生,但是我觉得那样你和萧逐都会难过,于是我动了些手脚,日后你选个八字相当的孩子,替她撑过一劫,也就好了……”就是因为干了这些事,才引发了他体内奇盅红颜的提前发作,但是,他不准备告诉她。
“我不要听这些!”叶兰心突然提高了声音,她撤回手,用力想要拉开他,却被荧惑含笑牢牢地捧住了面颊。
从回廊外,有脚步声慢慢走来,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看样子,他约的人都来了呢……
荧惑把她的头按在怀中,向外看去。
走来的四个人是三男一女,三名男子,一个红衣广袖,绝代容颜,一个白衣玉冠,行来若谪仙,还有一个,温和醇厚,有若陈酿,而那个女子则娇小玲珑,清秀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