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杀(20)

“不,不会。”乔米说,她想向后退,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她将她不穿的衣服拿给我,她不要的男人推给我,她笑眯眯地将她不要的破烂们都给我,不但这样,她还需要我在接受时,感谢她,露出感动的模样……换成你,你会不会想杀死她呢?”

“不,不会。”乔米说。

这女人越来越近了,她将拿着衣服的手伸到乔米的面前,正是那件灰色的开衫。开衫抵在乔米的鼻端,她能闻到那些味道。

“闻到了吧?她不会将施舍给我的东西洗洗干净的。不过,洗也没用。阳子的味道已经扎根了。不管是衣服,还是爱人。她大方地给我任何东西,就是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她的,连我也是她的。你闻,她的香水味,她的汗味,你闻到没有?”

女人将衣服抽回,放到自己的鼻下去闻,她又说:“还有她的口水味!我知道这种味道,她不要的男人身上,就有这种口水味。你闻,这是刚刚沾上的,新鲜的口水味……”

衣服又一次被扼在乔米的鼻子上,乔米的呼吸越来越紧张,她几乎要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响。那女人疑惑地回头看,乔米忽然手脚有了知觉,她奋力地将女人推翻,自己也因为大力而滚落在地上。

乔米痛得都要流泪了。

她飞快地开了灯,将黑暗逼到角落里,看着熟悉的家,才真的相信刚刚只是一场梦。

那巨响还在持续,仔细去听,原来是洗衣机洗完衣服的报警。

她去拿衣服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灰色的开衫,她将它拿到鼻端去闻——洗衣液的柠檬香。再仔细去闻,她的汗毛又一次竖起。她飞快地拿着衣服,出了门,将它扔进垃圾房的垃圾桶里。回到家,站在洗衣机前,去闻自己的衣服,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真的,她在这些衣服里闻到了梦里的味道。

她厌恶地将它们扔回洗衣机,重新洗。

门铃响时,她正在发呆。从猫眼里确定是好友LIN,她才放心地开了门。

她想讲给LIN听刚刚的怪遭遇,但又猜,LIN会因为她居然买五十元的旧衣,而轻蔑地说:“天啊,那样便宜,一定没有好事。这种当你也会上?”

她踌躇着不知道说还是不说时,LIN却拿出了随身拎来的大包包,兴高采烈地说:“我妈让我将衣柜整理一下,将不穿的衣服捐到灾区,我一看,这些衣服都八成新,捐灾太可惜了,不如拿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这些衣服我穿时,你都赞好看……”

乔米看着被打开的包,象是被施了定身术,也象被摄了魂——那件灰色开衫,也在包里。

☆、水之妖妖

——如果你曾遇见,遇见你那一生最好、最必需、最不可或缺的人或事,那你必会明白,她之遇见他。

水之妖妖

叶倾城

水莲四五岁时,家里还有佣人,下午去塘边洗衣裳也带着她。婆子们手不停嘴也不停,她就蹲在池边撩水玩,低头,看见水里也有一个红袄绿裤的小妮子,小小尖俏的下巴。她招手,小妮子也招手,她笑,小妮子也咯咯笑出声。

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倒影,只伸手去握,“咕咚”一声滚进水里。水何其温柔地包裹她,一种空空洞洞的快乐。快握到了,快触到水孩子的指尖……颈后一紧,她已经被一把揪住,拖出水面。

从此母亲禁她再到河边。

没几年,父亲猝逝,贪心的亲戚欺负孤儿寡母,母亲求告无门,家就这样败了。

暮色里,家里水缸空了,母亲门前屋后唤老王,才喊了一声,就想起来最后一个佣人也走了。这时,只见脚步歪斜,水莲提着一桶水进来。母亲低低唤一声,“水莲……”说不出话来。

那年她十三岁。

村中有塘,村口有井,村中女孩们总是一齐去挑水,一路喧哗。水莲却觉得牛来饮马来尿的不干净,宁愿绝早起身,青衣布裙,爬过三千石阶,上到山巅负水。山巅有涧,涧水甘甜,一路脚印微湿,不惊鸟雀。母亲觉得辛苦,嘱她不要去。水莲却爱日出之前的宁静,露珠清凉如睡。

春来涧水涨绿,活活流动如少年血脉。

水莲汲了水,忽地顽皮起来,甩脱绣鞋,一脚踩在水底春泥,泥沙驯顺陷开,另一只脚一踢一踢打水玩,闪出无数虹霓,有桃花和流水绕踝不去。

山雾大团袭来,裹住她如三春花事,日色也湿湿起来。雾,一阵浓一阵淡。

雾落时,涧旁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白衣如银,嘴唇似笑非笑,全是流动情意。

涧边有树,清香披他一身。

水莲一惊,提在手里的红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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