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青花(14)

方方后悔不迭,忙故意打岔:“饿了,不如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当然是我请你才对。”

吃过饭,李望散步送方方回家。月光很好,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拉短,时而前时而后。

昌南是著名瓷都,连街边的灯柱也都是用青花瓷塑造的,典雅浪漫。路灯下俪影双双,喃喃地说着别人听不懂自己也未必懂的话。

方方第一次觉得,昌南的青花灯柱如此美丽,在别人眼中,自己和李望也是年貌相当的一对儿吧?

可事实往往不如人意。她跟李望做同事也有两年了,关系不尴不尬,一直处在比朋友近比爱人远的关口上,无法前进一步。

她想起李明明的形容:只要我舍得出去,做成事实,不怕他不认账。

如果她也舍得出去,能搞定李望吗?

方方一阵心跳,幸而天黑,没人看见她脸红。

到了楼下,方方学港片女主角那样,故作平淡地说:“要不要上来坐坐?”

“不了,我还有些资料要看。”李望毫不留恋,摆摆手,转身离去。

没意思就是没意思。他对着不相干的裴玉衡的背影都能凝望三分钟,却来不及等方方上楼就向后转起步走。

真是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第四章 车祸与梦魇

李望没有想到裴玉衡会主动来找他。

她消瘦枯竭得像一枚风干的果核般,可是眼睛和脸全都肿起来,又像是果核儿泡在眼泪水中。

“我看到楚雄。”她说,“他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你知道是什么吗?”

李望的第一反应是这女人疯了,但他接着意识到,玉衡的眼神虽然异样,举手投足却温柔镇定如昔。他谨慎地问:“慢慢说,你在哪里看到楚雄?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我看到他两次。”玉衡定一定,开始慢慢诉说。

午夜,玉衡在梦中醒来。

者,她其实没有醒,只是从一个梦进入另一个梦;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没有声音,没有光,宛如混沌未开鸿蒙太初,但她感觉到屋中有一种神秘而熟悉的气息在流淌,在半梦半醒间,她流下泪来,轻轻问:“楚雄,是你吗?你来看我?”

分不清是因为醒了才问出这句话,还是因为这句梦呓让她醒来。

睁开眼,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却留恋着刚才那种温柔而忧伤的气息,不甘心他就这样走开。

她翻身下床,赤脚走到窗边,层层拉开落地的长丝绒窗帘和白纱内帘,月光照进来,是满月,有很好的晴光,对面路灯下有个人在驻望。仿佛有把匕首插到心脏,那么痛,那么锋锐,那么猝不及防。她想哭,想叫,却动也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

夜已深,但路上仍然车水马龙,她的目光毫无阻滞地定格在对街路灯下的男人身上,虽然看不清,但她知道,那是楚雄,是楚雄!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微微仰起了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不知道对望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间,又或许从盘古开天辟地直到地老天荒。

月光在这时候黯淡下去,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她想她不能让他淋雨,她必须为他撑一把伞。

是这强烈的关切让她忽然有了力量,她甚至顾不得等电梯,就那样光着脚从楼梯上一路跑下去,然而街道对面路灯下空空如也,隔壁小食店里透出温暖灯光和隐隐说笑声,行人将手捂在头顶上遮雨,匆匆地从她身前跑过去。无论是长街上,路灯下,人群中,通通没有楚雄的身影。

他走了,或者,他从没有来过。

李望松了一口气,说:“这就是梦啊。你是思念太过,休息不足,什么也别想,让自己狠狠地睡一觉就好了。”

“那不是梦。”玉衡肯定地说,“虽然我没有清楚地看见他,但我感觉得到他的气息,他就在我身边,他来看我,有话对我说。我感觉得到。我想知道,他到底要对我说什么?你知道吗?”

“我……”李望想说“我怎么会知道?”,但不知怎的不忍心说出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想,他可能有些事要告诉你吧。”

“什么事呢?”玉衡急切地问,“李警官,你们掌握了那么多线索,可以告诉我多一些他的事吗?这些天来,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楚雄了解得那么少,除了相识、结婚的这三年,之前的他,就好像一片空白。就算我们在一起的三年,只要离开西安,甚至只要离开家,我就不知道他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在做些什么。我跟他谈绘画,谈艺术,谈旅游,谈我们对未来的愿景,却从没想过要多问问他的工作,他的健康。他说不用我过问他的工作,我就不问;他说头疼吃点止痛药就没事了,我就没有坚持陪他去医院……如果我多关心他一些,也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是我疏忽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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