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青花(25)

何玲珑说过,楚雄不喜欢输,他当惯了冠军,连第二名都不能忍受。那么,计骗古瓶,以假充真,就是为了赢?赢得布展资格,赢得升迁机会,赢得今后平步青云的“大好前途”?

可是,现在他死了,他输了,输得这样彻底!

不仅输了生命,甚至输了荣誉!

连遗孀的脸面也一并输掉了。她拿什么脸去见谷好问?!

但是去警局路上,玉衡似乎已经稳定下来,她看着路边飞掠的青花灯柱景,叹息说:“不知不觉竟来昌南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转的变换。

然而上帝造人也不过七天。

这样说来,又觉得天地无情,视人如蝼蚁,不过尔尔。

方方有点奇怪地看看玉衡,只觉这女子毫无逻辑。她不过大了自己几岁,但看上去就好像已经走完一辈子,经惯见惯似的,这就是李望说的特殊韵味吗?

方方深呼吸,努力做出深沉的表情,引裴玉衡走进拘留所的探访室。

一桌,两椅,都做长条状。谷好问已经坐在对面等候,身后立着警察看守。

裴玉衡忽然深深鞠下躬去,半晌不肯起身。

谷好问愣住了,要呆一下才知道招呼:“这位就是楚太太吧?这是做什么?请起请起。”

“对不起!”玉衡坐下来,真心诚意地说,“我已经知道花瓶的事了。是我们对不起你!如果不能追回您的花瓶,我会卖掉房子来赔偿您的损失。希望您不要再怨恨楚雄吧,我愿意替他还一切的债。”

谷好问更加吃惊,作为凶案最大的嫌疑人,他以为死者家属的来访是为了向他讨命的,正打叠起一大堆腹稿来应付那个伤心欲绝的未亡人,却怎么也没想到玉衡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是杀人者向死者家属求饶,倒是死者家属对嫌犯说对不起?

性情暴躁的谷好问忽然老泪纵横了,这是多么好的女人啊,是自己的鲁莽冒失使这个女人失去丈夫,变成了年轻的寡妇。造孽啊!

“是我对不起你!我真没想过要害人,就只是推了他一下,真的,就一下,他倒了……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对不起啊……”老人说不下去了,哭得像个婴儿一样。

羁留的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害怕、担忧、悔恨、自责、怨天尤人。但是第一次,他从心底感到深深的悲悯,怜悯楚雄,怜悯玉衡,唯独没有怜悯自己。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无论法律给他怎样的制裁,无论花瓶追不追得回来,上天能否还他一个公道,都不重要了,都是他应得的。他使得面前这个悲伤的女人失去了丈夫,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挽回,所以即便是死刑,他也会无怨无悔。

他不想再上诉,不想再争辩,楚雄死了,生命的代价是无法偿还的,多少个瓶子也换不来一个楚雄啊。裴玉衡说要卖房子来赔偿他的损失,可是,他拿什么来还她的丈夫?

谷好问嚎啕大哭,裴玉衡也泪流满面,方方则看得呆了,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裴玉衡是一个她看不懂的女人,也是她无法企及的。

第七章 真假楚雄

当“玉壶春”的真相水落石出时,“黑天鹅”的身份也浮出了水面,摸底结果让警局所有人大吃一惊:她和楚雄在大学时曾是一对全校瞩目的恋人,毕业前夕突然分手,接着楚雄放弃工作分配远走西安,而何玲珑也闪电结婚,其后两人都跟同学失去联系,好像存心躲着所有人一样。

“我就说她和楚雄的关系不一般!”蒋洪右手握拳重重击在左掌心,傲然环视四周,“做警察的,就是要有这点直觉,这可是什么艺术家的灵感也比不上的!”

众人都笑了,方方感慨:“楚雄真是个情种!很明显这场情变给了他很大打击,恨不得连根拔起,离开伤心地后,连提也不愿意再提起昌南的一切。”

“方方今天很感性,很像女人了嘛。”小陈调侃,同事们又笑了。

蒋洪问李望:“知道何玲珑嫁给了什么人吗?”

“一个长途货运司机,叫叶英,老家是婺源思溪的,三年前迁来本市,案发这段时间刚好去外地送货了。不过,何玲珑隐瞒了这么多事,肯定有原因,所以我想请蒋队指示后再做进一步调查。”

“要想知道何玲珑到底都隐瞒了什么,首先要知道她为什么隐瞒?”蒋洪环视众人,“你们觉得,何玲珑为什么会故意撇清关系一问三不知呢?”

方方口快地答:“很简单,她可能对楚雄的死真的一无所知,如果说出跟死者错综复杂的关系,重翻旧账,肯定会给自己惹麻烦,甚至引发家庭矛盾。分了手的恋人不想提起过去,这也是有情可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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