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青花(42)

絮絮一回,李母倒又好奇起来:“那女人为什么给丈夫下毒?”

“家庭暴力。”

“夫妻打架也不用下毒啊。”

“据女人交代,他打她不是一次两次了,下手越来越重,已经危及她和儿子性命。她说她不杀他,母子俩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为什么不离婚呢?”

“所以真正要怪的还是她自己。她没有工作能力,有勇气给丈夫下毒,却没勇气独自活下去。”

“也可能是为了儿子。”李母猜测,“她要是没工作的话,离婚后儿子是要判给男方的吧?当妈滴都受不了这个,她先下手为强了。”

“是的,下毒前她给丈夫买了高额保险,受益人是她儿子。她想用丈夫的死来骗保,但这也正好让她暴露了。”

“都是为了孩子。这女人也怪可怜的,法院怎么判的?”

“死刑。”

“死刑?”李母啧啧叹息,“一点情面也不讲?”

李母和方方聊得十分投机,李望仿佛看到十年后,在座的三个人还和现在一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方方讲些局里的故事给母亲下饭,生活就此打上句号,不,是省略号,一个句点接一个句点,日复一日,永不翻新。

他忽然食不下咽。

吃过饭,李望送方方下楼,方方趁机问:“你去古镇,是查青花的事吧?有消息吗?”

“十年了,没一点新消息。可是我不死心,我总觉得,那个花瓶的出现,是青花在向我传递某种信息。”

“这种失踪人口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过了两个月没音信,就很难再找到有效线索了,半年后更是没人提起。青花已经失踪十年,连她家里人都放弃了,你何苦太执著?”

“我觉得,老麦一家人十分可疑——那只瓶子是楚雄跟他买的,他起初不承认,后来瞒不过去了又说不记得;他儿子小麦明明从小跟他学烧瓷,两父子见了警察却都一口咬定没学过,显然在隐瞒什么。”

“就算有隐瞒,也可能是他们家的家丑,不一定跟青花有关啊。”方方不以为然,“你现在是杯弓蛇影,关心则乱,把什么线索都往青花身上扯。”

“可是青花的弟弟青松说,那小麦是追求过青花的,可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却一口咬定跟青花不熟,这还不可疑吗?”

“追求过就可疑?情敌就一定是坏人?追求过,没追上,所以不愿提起,很容易理解啊。你觉得可疑,是因为先入为主,这不是典型的情绪影响判断吗?”

李望发现,虽然方方是警察,可是跟她讨论案情还不如跟玉衡有商有量思路清楚。他可以想象得出,如果自己真娶了方方,结婚后的对话也就会是这样,他说一句她呛一句,永远南辕北辙。

人人都说伴侣需要共同语言。其实,共同语言不一定要源自共同的爱好或事业,而更是一种交流的方式,甚至谈话技巧或氛围。

也许有人会把夫妻间没完没了的拌嘴抬杠当成一种情趣,但是李望不行,他自幼随寡母长大,只喜欢安静平和的谈话方式。方式对了,一个说一个听也可以语洽情浓;方式错了,则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不能再装聋作哑拖延下去了,不能再给方方虚无的希望,他不想她越陷越深,弄到无法转寰的地步,会更加怨恨他。

“方方,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清楚。”李望小心地措词,“我一直当你是好同事,好朋友……”

“李望你什么意思?”方方陡然变色,“我们当然是同事,这还用你说?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关系不成?”

“你觉得没有,那就最好。”李望也有点恼,方方的态度就像个乍起刺的刺猬,不等别人把话说完,第一时间先想着反击。不过,这也是女人自尊心的本能反应吧。他平了平气,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方方甩下一句,转身就跑。

李望本能地追了两步,又停下。已经摊牌,多说无益,就让她独自冷静一下也好。李望叹了一口气,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可是为何他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

方方奔跑在路上,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脸上飞出去。她真心委屈,自己到底做错了哪一点,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冷淡她,嫌弃她?

听说了青花的故事,她也替他难过,还特地找到专门负责失踪人口调查的朋友翻出十年前的案宗,从头细读,可是再三推敲后,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她为李望感到悲哀,更担心他一直纠缠在这宗十年前的旧案中走不出来,这已经注定是宗没有结果的调查,她希望他能够放弃。只有放弃过去,才能建造未来。

西岭雪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