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青花(5)

方方翻查着记录汇报:“我们查验了死者手机中最后四十八小时中里拨出及打进的所有电话,并且一一联系了机主问话,大多都是单位同事或客户,所谈内容多半和布展与瓷器收购有关。女人有两个,一个是模特儿李明明,说是跟楚雄在电话里讨论过展会形象代言人的事;另一个是本市少年宫的舞蹈老师何玲珑,死者曾用自己的手机给她的手机打过两个电话,案发当天下午两点钟她也曾用住宅电话给死者手机打过一个电话。她自称和死者是大学同学,这次死者来昌南,曾经约她见面,案发当天他们还通过电话说要约个时间见面,但是还没见到就出事了。”

“老同学见面……”蒋洪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只是见面那么简单?这位何老师长得怎么样?”

方方笑了,揶揄地说:“很清秀,是娶回家得打个框子镶起来的那种,比模特儿更像模特儿。”说着从档案夹里找出两张照片来,分别是模特儿李明明与舞蹈老师何玲珑。

蒋洪接过端详,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个楚雄,虽然命短,倒有桃花缘,认识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还都艺术得很,不是画画儿的就是跳舞的。请这两位美女明天再来趟警局,我要亲自问话。”

“怎么?看人家漂亮就想多看两眼?”

“这叫直觉。”蒋洪弹着手中的照片说,“我直觉楚雄跟这何老师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女人长成这样子,注定是要出事儿的,这就叫命犯桃花。”

“你对女人有偏见。”方方交叉双臂,给上司扣了一顶大帽子。

大家又都笑了。但是方方留意到,李望没有笑。虽然她早就习惯了他的阴晴莫测,可是像今天这样严肃郑重,却还是教她暗暗沉吟。

第二章 命犯桃花

水笼头拧开到最大,水温也够烫,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洗掉身上的气味——那如影随形的死亡的气味。

但是玉衡并没有在洗澡,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淋水,淋得浑身发抖。

她哭不出来,所以要让莲蓬替她哭,水流纵横在她的脸上,和着泪水混流而下。

楚雄死了,这件事她怎么也不能相信。死是什么?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昨天还跟她通电话说要为她买件礼物,今天就变成了躺在解剖台上的一棵白菜。

那个塑料布下的躯壳,就是她亲爱的丈夫楚雄吗?

她后悔刚才没有看清楚他,但是看清楚又怎样?他还会再回答她,亲吻她,会用他的胳膊拥她入怀,会牵着她的手一道看夕阳吗?以后的日日夜夜,是不是都只有她一个人,都不能再拥有他的关爱与陪伴了?

昨天接到电话后,先飞机再客车然后出租车辗转来到昌南,接着认尸、问话、从此处到彼处,一系列的签字,让她顾不得悲伤也来不及哭泣,所有的情感都被定格在昨天日落时分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只是麻木地做事,赶路,不断地问下面要做什么,却没有问一声自己的内心想做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她只想把这一切清洗掉,就像清洗污垢一样,把这一日一夜所有的事情、经历、所见所闻通通洗掉,让一切重新来过。那样,她就可以继续呆在阳台上一边用画笔留住辉煌日落,一边安静地等待老公出差回家,同时猜测他会给她带回一件怎样的礼物。

礼物。

她又想起了那只花瓶。李望不肯交还她的那只花瓶。

她不过拥有一张拼凑的花瓶照片。画着小桥流水人家。

花瓶摔碎了又被拼接起来。然而她的心碎了,却再也拼不起。

更为惨烈的是,没有人看见。

玉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同时想到塑料布下楚雄的胸口,楚雄的脏器已经被掏空了,玉衡的心也像被摘除了一样疼,表面上却除了被水烫得有些发红外,便完美无痕,连伤口也没有一个。

她用全身的力量克制着想找一把刀捅进胸口的冲动,如果那样,是否就可以承受与楚雄同样的苦,踏上与楚雄同向的路?

李望拿着那张复原花瓶的照片,走在俗称“瓷器街”的画坊街青石板路上,一家家门面、一家家作坊地询问,有没有人认识这花瓶,知道花瓶的出处。

他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条街了。

事实上,整个昌南的瓷器行都被他用双脚丈量了一遍,但是大海捞针一样,没有一个人认得这花瓶。

就在李望快绝望了的时候,鉴证科给了他一条重要信息:从瓷片和胎釉的初步鉴定结果表明,花瓶为骨瓷制品,从釉面的氧化层判断,烧制时间约有十年左右,无款无识,所以不会是厂家出品,而只能来自民间作坊,而且还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或者至少不是名家在成名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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