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青花(64)

“所以说活着才是苦差。”

“死不了,总得好好活着。所以人们嗜睡,因为睡着了才好有梦。”

“疼的时候,都安慰我说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吧,睡着就好了。可是伤口疼得做梦都见到自己在受刑,还是古时的磔刑,惨过千刀万剐。”

方方暗暗心惊。李望向着玉衡说话的语气如此亲昵,他竟然向她撒娇呢。此前他疼得死去活来也不肯哼一声,可是玉衡一来,他便琐琐碎碎有这许多话说,做个梦都要向她抱怨。可见两人的关系之深。

她不知道,对于玉衡和李望来说,身体的伤痛算什么?在思溪,他们曾经看过对方更深更痛更可怖的伤口,胜过裸裎相见。

好在玉衡并未停留多久,告辞说:“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李望也不深留,只说:“下次来时,替我带两本小说,这里很闷。”

方方再也忍不住:“你想看什么书,我替你买好了。”

李望看向玉衡:“你有什么推荐?”

方方的心落到了谷底。陪在他身边又有什么用?他的眼里根本看不见她。

她送玉衡出门,忍不住问:“你知道他想看什么书吗?”

“等下我把书单发你手机上。”玉衡看她一眼,忽然间下定决心,“我不会再来了。”

方方反而不过意:“你别误会……”

“我订的是往返机票。”玉衡存心给她吃宽心丸,“李望没事,我就放心了。西安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那……”

“男人在受伤的时候最软弱,这时候你陪在他身边,他会感激你一辈子。”玉衡顿一顿,“但是,千万别再同他抬杠了,也别什么事都剖根问底。爱一个人,就要无条件支持他,不必事事问原因。”

方方羞愧,低头嗫嚅:“叶英也这样叮嘱过我,可我总是记不住。”

叶英?玉衡心上一痛。她明白,方方说的自然是楚雄。楚雄一向喜欢有分寸识进退的女子,常常赞她识大体,他的名言是:一个懂得沉默的女子,比一个会说话的女子更加难得。

难而,以往她就是太适可而止不加深究了,她连她的丈夫真名实姓、原籍父母都不知道,连他是死是活都蒙在鼓里!她有什么资格教人?

玉衡叹息,再次说:“你好好照顾李望,我不会再来了。”

方方十分意外,昨晚一夜未眠,千方百计想着怎样与玉衡开谈判,好教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主动让赛,双手把冠军奖杯奉上。她自觉无功不受禄,却又不舍得推拒,勉强说:“我比你更爱他。”

“那是当然。”玉衡淡淡微笑,“我与李望只是朋友。”

“可他在昏迷时喊你名字。”

“他只是渴望倾诉。”

“我一直在他身旁,可他什么也不对我说。”

“是他不肯说,还是你不肯听?”玉衡凝视方方,“一朵蝴蝶停在一朵花上,人们都以为是蝴蝶选择了花朵,他们不知道,其实是花选择蝴蝶。”

方方梗住,要回味很多遍才渐渐明白这句话,而玉衡已经走远了。

第十六章 叶家的女人

何玲珑往房屋中介签了委托合同出来,忽觉今天的云特别白,天特别蓝,连街道都特别齐整。就要离开昌南了,从此把往事一笔勾销,涅槃重生。穿过斑马线走上人行道时,她甚至忍不住轻轻跳了一下。

人人都赞她是一只天鹅,而现在,她将成为浴血凤凰,展翅高飞。

只是,浴的是她丈夫叶英的血。

她站下来,轻轻抚摸一下路边的青花瓷灯柱,自小生于兹长于兹,不是不留恋的。但是,要带她远走高飞的人是楚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天涯海角都是家,哪里还理会故乡和异乡?

身后有人鸣笛。她回头,看到裴玉衡探出车窗来向她摆手,不禁心中讶异,却也不得不换上笑脸走过去招呼:“弟妹,你几时回来的?”

“弟妹?”玉衡诡异地笑着,打开车门:“这里不让停车,换个地方说话。”

何玲珑迟疑一下,只得上车来。刚刚坐定,车子已经“忽”一下驶走。玲珑越发狐疑,强笑问:“去哪里?”

玉衡并不回答,脸上一直挂着那个诡异的笑。

何玲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加重语气说:“我还有事,急着回家,不要再走了。”

车子驶入一条偏巷,玉衡终于停下来,转过脸定定望住玲珑,一字一句,仿佛宣判:“你是奥吉妮亚。”

“什么?”

玉衡自手袋里取出一条白毛巾,仿佛要擦汗,一边缓缓说:“你是黑天鹅。你不但夺走楚雄,还让他以黑做白,冒充自己亲哥哥。”

何玲珑大惊,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忽见那条白毛巾扬起,猛罩在自己口鼻上。她奋力挣扎,但只一会儿便停止动作,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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