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青花(72)

方方急得一直对着李望打手势,好不容易见他收了线,忍不住抱怨:“你可真不会说话,怎么反过来教训领导?幸亏蒋队不计较,要是换了心胸狭碍的头儿,非给你穿小鞋儿不可。”

李望愁眉不展:“蒋队说明早解决,可是叶英肯定已经出发去思溪了,真有事,明天早晨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去吧。”方方终于说。也罢,裴玉衡说过:爱就是不问原因的无条件支持。自己去找玉衡,总好过让他亲身前往。今天就卖了这个人情给他,不怕他以后不还!

“你真的肯去?”李望大喜,“方方,谢谢你。”

方方莞尔:“放心吧,我这就找车去。”

一千年前的妖精细细地画着她的皮,想要做一个端丽的女人;一千年后的女人细细画着自己的脸,恨不能变成妖精。

裴玉衡对镜梳妆,一笔笔描着眉,一下下涂着唇,一层层扑着粉,一丝不苟,自觉像是从军的花木兰,又像是《聊斋》里画皮的妖。

即将有一场大戏上演,她必须全力以赴,不可欺场。

看着镜子里那张美丽却清肃的脸,她想象楚雄跪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的样子。不,楚雄不可能那么做的,如果他真的做到,为了何玲珑,自己会更加伤心。

这是一场必败之赌,不管结果怎样,受伤的都是她。

可是,战争一经发起便无法回头,要么缴旗投降,要么死战到底。她没有后路了。

楚雄很快就会找到思溪来了。如果让他找到何玲珑,自己就没了筹码,战局会立刻改变。也许楚雄会杀了自己灭口,然后携玲珑远走高飞。

他会的。他已经杀了亲哥哥取而代之,难道还会再怜惜自己的命吗?说不定他会杀了自己,还要伪装成自杀的模样,让人们以为她回来思溪是为了殉情。那时,就再也没有人会揭穿他了。

玉衡明知道为今之计,上上之策是立刻离开,至少也要将何玲珑转移。思溪有的是空房子,随便找一间扔进去,让她睡上一夜半宿,到了明天早晨游客进村,自然会发现她。那时,自己与楚雄的一笔帐,该是算完了吧。

一个个新的计划涌起又沉下,可她就是不想动。她累了,报复是一件相当耗费心力的事,她没气力再继续这猫追老鼠的闹剧。若不能复仇,就让楚雄亲手杀死自己好了,已经错爱,何惧捐生?就死在他的怀里,让他一辈子怀念也是好的。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她何玲珑是一樽价值连城的玲珑骨瓷,自己也绝不要做仿冒替代的膺品。

生也罢,死也罢,今夜,便是她与楚雄的最后一面了。他们的故事,到底会有个怎样的收稍?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她听到拍门声,很重,很急。

玉衡知道是楚雄,他来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快。该来的总会来,就让一切快些结束吧?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出去,刚刚扫过的院子,才不过半日便又积了许多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做气氛,越发像鬼片。她淡淡地应了一声门“来了”,轻轻拉开闩,又是一句“来了”,仿佛待客。

斜月微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一时都有些怔住,仿佛隔世相见,似真似幻。

他们都暴露了自己,一个是杀人凶手,一个是迷药绑匪,刀枪对峙,生死相见。曾经是最相爱的一对夫妻啊,他们究竟是怎么样走到这一步的?

半晌,楚雄先开口:“玲珑在哪儿?”

玉衡内心恼怒,却不动声色,仍是淡淡的口吻:“你应该先问她是死是活。”

“我来之前,你不会让她死的。”楚雄眯起眼,“以前,我想象不出你会这样做。杀人?你下不了手。”

“你却下得了手!你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那是意外!我不知道他有脑瘤……”

“都一样!”玉衡暴喝,“你看着他病发,要是肯打电话立刻送去医院还来得及,但你见死不救,反而借尸还魂,等于杀了他两次!看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点点死去,你是什么感觉?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葬礼上守着假尸体出尽洋相,你觉得很好笑很过瘾是吗?”

“我没有……”楚雄哽住。

他们是夫妻,彼此有太深的了解,玉衡的每句话都命中他要害,让他无辞以辩。

看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点点死去,是什么感觉?

那天,叶英上门寻衅,满口污言秽语,骂他与嫂子通奸。他想澄清,可是想到当年的事,又忍不住反击,指责叶英骗奸在先。叶英哈哈大笑,一边自行取了桌上的酒喝了,一边恶语相向,说话越来越下流恶毒,还故意洋洋自得地形容玲珑在床上有多么俯仰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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