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不是天使(人鬼情系列之五)(3)

“没问题。”

B

今天如此绝望

我的时间从此无边无际

我爱,我沉睡在黑暗的底层

白色的小花不能唤醒你

悲伤的黑色灵车哦,它们引你去哪里

天使们不肯将我还给你

如果我想要参加你,他们会生气吗

绝望的星期天

《黑色的星期天》,我自己译的歌词。

这是一首死者唱给生者的歌。每当唱起它,我的身心就完全沉浸在音乐的凄凉无奈中,不能自已。我的灵魂出窍,追随着白色小花黑色灵车远去,红尘中的一切将不能再诱惑我,羁縻我,摧毁我。

我知道我唱歌的时候是最美的,尤其全情投入时,“会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圣洁感”。这是我的研究生导师何教授告诉我的。哦,何教授……

今天如此绝望 我消失在暗影中

我和我的心都已经决定面对结束

鲜花和祈祷文如此悲伤

我明白,让他们不要哭泣吧

让他们看到我微笑着离去

死亡不是梦,我在死亡里爱抚你

我的灵魂祝福你直到最后一次呼吸

绝望的星期天

英文唱完唱中文。一曲唱罢,没有人鼓掌。

我非常满意。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里,掌声和口哨都不代表什么,脱衣舞女郎站上台不必表演也会有吁声。沉默的聆听才是最好的赞美。

他们全被我感动了。

只有这一刻我是活着的,是他们的主宰,凭借我的歌声,而不是身体。

我讨厌用身体赚钱。可是逃避不了。

毕竟用身体赚钱比用头脑赚钱更实惠,更快,更多,也更直接。

我喜欢直截了当。

无需经过任何引见或邀请,下了台,我直接坐到吴先生身旁。

他微微惊讶,更多欢喜,站起身子来拉座位。他的朋友起哄地说欢迎,争着递烟,递酒,递瓜子儿碟子。

我点燃了烟,同一干人轻轻碰杯。

坐在一旁的陪酒小姐的脸涨得绯红,我看也不看她一眼,推开碟子说:“我从不嗑瓜子儿。”

我从不嗑瓜子儿。

因为妈妈说过,瓜子儿和妓女是分不开的,是她们的道具、营生、手段和标志。

儿话的尾音使吴先生更加惊讶:“你是北京人?”

是。我吐出一口烟,并不顺着话题往下说。

多话的女人总是容易被看轻。名正则言顺。没有地位的人最好少说话。

如果不能为自己辩解,那么沉默也是一种选择。

C

收工后,吴先生约我去江边宵夜。

江上有很好的月亮,和灯光彼此争辉。江边情侣如云,邻座有人在猜拳,“孟加拉呀孟加拉”,叫得很大声。在别人眼中,我们未尝不是一对情侣。

我点了桐花雀、椒盐黄鳝、牛奶炸菠萝,还有一只海鲜盅。

吴先生扬眉:“你很能吃,不忌油炸荤腥,年轻人很少这样。”

“很少哪儿样?”我两只手一头一尾地掐着黄鳝,用牙齿撕着吃。吃相无比难看。如果妈妈看到,一定又会训斥我太不像一个淑女。

淑女,妈妈苦心孤诣地想将我培养成一个淑女,可是现在的我,从头到脚,哪一点儿像个淑女。

我不过是个歌女。在夜总会转场驻唱的小歌手。优伶的一种。而且尚未跻声名伶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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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一个真正有钱的男人(4)

名伶叫歌星。可以灌唱片上电视。再成功点的叫艺术家。

但是无名之伶,就叫歌手,或者直接点儿,叫歌女,甚或歌妓。

所谓十伶九妓。说得对极了。而我是那十分之九里面的一个。

想到母亲使我感到由衷的恨意,而想到“妓女”这个词则使我痛快。

痛,并快乐着。这种词是为我这种人准备的。歌者的快乐与痛苦从来都分不开。

我唱歌,逢迎客人,玩弄翻云覆雨的小手段,换取我想要的香车、香闺、香水、香衣,一应生活所需,皆来自男人,来自我的歌声与容颜。

但是吴先生,他约我来江边宵夜,目的当然不止是宵夜这么简单,他感兴趣的,究竟是我的歌声呢,还是容颜?

这有很大的区别,决定了我要采取的献媚方式——对一个自以为尊重艺术的男人过于主动,他会败尽胃口的;然而同样的,对一个欲望汹涌的男人扭捏作态,也会令他索然无味。

最好的办法,是陪他大吃一顿,而且不必顾忌吃相。

那么,如果他属于前者,必然会带着宽容或惊讶的口吻研究起你的多重个性;而如果他是后者,则食色性也,饱暖思淫欲,他会在你据案大嚼时动手动脚。

一个人的德行在两种时候最不受控制,一是赌桌,二是餐 桌——而且是越随便越好的那种真正为吃而吃的餐桌,最好就是江边大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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