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两生花(人鬼情系列之九)(36)

可是今天,在重逢了大少爷、并且目睹了大少爷的女伴之后,碧桃深深地自卑了,意识到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的卑贱,不足挂齿。

她看着那高空闪烁的蓝火花,有种把自己挂在高空电缆上吊死的冲动。她想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死亡的方式,那么飞到高处去,握住一朵钢冷的蓝火花把自己电死,一定是最令人惬意的死亡。如果她死了又活转来,重新再活一次,是不是更配得上他一些?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要在手心里寻找烙在他胸口上的六枚戒印。她想见他,她真是想见他。那蓝火花在她的心底里燃烧,将她刺激得热一阵又冷一阵,仿佛发虐疾。

爱情就像是发虐疾,只有抱着爱人的身体才可以得到平静。她不懂得爱情,但是她知道她想见他,疯了一样地想见他,如果可以见到他,就是让她立时三刻死了也是甘心的。她已经躺下了,又一骨碌爬起来——当她想起他,就是躺在坟墓里也一样会爬起来的。

她重新穿戴了出去,叫辆黄包车一径来到已经打烊的百货公司门前,在屋檐下坐下来,抱着膝盖,低着头,傻傻地守候——就像在码头失散的那日,她在码头苦苦守候盼着他会回头来找她一样。

但是他没有来找她。

码头那日他没有回头来找她。今天也仍然不会回头找她。

总是她在找他。她在等他。但是找不到也等不到,即使人群中远远地望见了,也挤不到前面去……

巡警来驱逐她,把她当成一个流莺。她没有辩解,又低着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走回公寓去,便真个发起烧来,整个人好像坐在船上,一会儿低一会儿高,只是晕得很。

船上那么多的人,拥过来挤过去,她怕极了,在人群涌动中寻找着他的身影,只怕一个不小心又把他失散。他远远地在她的前面,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她努力地向前挤,努力地向前挤,一心要挤到他的身边去,跟紧他,抓牢他。可是不成功,她无论如何挤不过去,她和他的距离这样地遥不可及,永远也不能达到。

她在梦里绝望地哭起来,眼泪打湿了耳畔的枕巾,她失去了他,再也寻不回来……

第九章 十九岁:双星会

爱情并不计较得到多少,而在于你有没有机会付出。

即使赢得全世界,却从来没有得到那最想要的,便仍然是一贫如洗。

碧桃从梦中惊醒。

心爱从梦中惊醒。

前世今生的梦在这一刻重合,梦境套着梦境,不知是庄周在蝶的梦里,还是蝴蝶在庄的梦里。

碧桃就是心爱,心爱就是碧桃,名字变了,心却没变;而前世今生,卢克凡始终叫做卢克凡,名字没变,却是判若两人。

前世的克凡是儒雅的,沉静的,正直的,彬彬有礼的;可是今世的克凡,却轻狂,浮躁,趾高气扬,自命风流且用情不专。

然而爱上一个人,从来都不是比较和选择的结果,没有道理可讲。

心爱轻嘘一口气,望向舷窗外的彤云密布。飞机颇有些颠簸,难怪会让她梦见坐船。在美国两年,这还是第一次回国,她不禁有点激动。

真心爱最终决定漂洋过海地出国留学,其实是为了成全自己的一个心愿: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多么想也过一回女学生的瘾,而且是留学生。这样,总算不输给前世卢克凡的电梯女友了吧?

初到美国时,接待她的经理人曾担心这个宛如从拉斐尔前派油画中走出来的精致少女会不习惯粗糙的美式食宿。然而心爱却出乎他意料地随和,一直说:“我喜欢集体生活。我喜欢同学们说话的方式,吃一只水果也要比出雷诺阿或是梵高来。”

她还从未尝试过集体生活。来世上走一遭,短短三十余年,总得尽量体验多彩人生才是。

在学校里,她学习比谁都刻苦,课余娱乐,参加同乡会又比谁都积极,也不拒绝洋人约会,入乡随俗,同华人说华语,同洋人讲洋话,深受黄白黑多种肤色同学欢迎。

自然,也受到天使和魔鬼黑白两道的贴身爱护。

在她十九岁生日这晚,心爱招来天使和魔鬼开会。

“我在人世的时间,是不是只剩下十三年了?真的没商量?”

魔鬼立即望住天使嘿嘿笑。

心爱不解:“喂,问你们话呢,只管笑什么?”

“我就说贪婪乃人之本性。”魔鬼胜利地说,“所以人性天生就离我们更近。什么无欲乃刚,有容乃大,纯是聪明人发明出来愚弄蠢人的谎话,偏偏蠢人们还当成真理传诵。”

心爱这方明白他奸笑之原因,不禁气愤:“想多活几年,也不算是贪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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