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两生花(人鬼情系列之九)(46)

卢克凡声情并茂地向记者叙述他的爱情传奇——那天,我陪仙仙逛街,半路遇到有人跳楼,很多人在楼下看,交通堵塞,我们也只有下车来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又哭又叫,终于劝说无效,一跃而下,仙仙吓得伏在我怀里大叫,浑身发抖,哭得像个孩子。我抱住她的时候就在想,这是多么柔弱的女孩子,我要一辈子保护她。生命如此脆弱,再也经不起浪费。我拉起她的手,就近找到一家珠宝店买了戒指送给她,当场求婚。她又哭了。那一天,她哭了两次,一次是为了恐惧,另一次是因为幸福……

心爱再也无法对媒体置若罔闻,不顾一切飞回国内来找到卢克凡当面问一个究竟。

然而克凡对她亦只像答记者问:“人是会长大的,玩久了自然会累,就想有个家了。”

“如果你要结婚,为什么不是我?”

“我都说了,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找个圈里人,弄得家里像片场,出不出镜都像在做戏。”

“如果你不愿意我做演员,我可以息影。”

“你的事业正在最高峰,怎么可以轻言息影呢?况且你这么有名,就算息了影也仍然会是记者追踪的目标,去超市买条鱼也会被拍照登头条。”

“那我可以隐居啊,我不一定要抛头露面,可以让保姆去买鱼,我可以连家门都不出,只要你愿意,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那一种迫切与无保留的迁就,终于让卢克凡也为之动容,他握住她的手,难得地真情毕露:“心爱,我知道,你大概是这辈子最爱我的人,错过你,我可能会后悔终身。可是你的爱太伟大太无私,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面对你,我有莫名的压力。”

“不,你不应该有压力,你说,要我怎么做……”

“再怎么变,你都是真心爱,独一无二的完美女神。你见多识广,不会甘心只做家庭主妇的。仙仙就不同,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最适合结婚。”

千讲万讲,只是讲不通。他娶定了古仙仙,因为她够简单,够纯情,够普通,甚至,够笨。

心爱几乎窒息,早知如此,自己何必漂洋过海地到美国来发展,又何必要放弃绘画投身好莱坞?她所做种种,无非是为了引起他的主意。她做到了,他却又厌倦了,说要返朴归真,要娶个圈外人结婚生孩子。

一次两次,她无论怎么做都是不对,做什么都不是他的那杯茶。她注定与他有缘无份。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其实那也不是嫦娥的错,是时间的错——为什么偏偏在后羿成功之后给她那粒仙丹?

克凡说:你信我,今生今世,不论我娶的人是谁,我最爱的女人,始终是你。

可是,没有婚姻的爱情就像是一个未曾成眠的梦,根本就是幻觉。

一年卖了三万个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卢克凡,自己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吗?

也许他并不认为自己在欺骗,因为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不负责任,只爱自己,不爱任何人。

是心爱要相信他,是心爱太希望一切是真的,是心爱要自己骗自己,为自己建一座爱的海市蜃楼。

而今,卢克凡用一场真实的婚姻粉碎了所有缥缈的泡影,让幻想也不能留下。

真心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她按住胸口,仿佛回到十五岁那个下午,她因为一只小猫而被克凡误会指责的时候,她是那么无助,那么无奈,满心满腹的委屈,却不能为自己辩护。

中间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了,她功成名就,光辉灿烂,但是,有什么用?她仍同十年前一样无助,一样无奈,一样有冤无处诉。

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她要做的惟一的事不过是爱他,有多么爱便那么爱。可是,一次又一次,她只收获到辜负、背弃、冷落、伤害,每个人都会恋爱,为什么惟独她的爱情如此坎坷艰难,付出越多便伤得越深?是因为她爱得太执着太在意太纯粹了吗?难道真心爱一个人是罪不可赦?

她在浴缸里蜷缩成一个婴儿的形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让从心底散发至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的疼痛略微减轻。好疼,好疼,好像有千刀万刃在她的身体里扭绞,纠缠不清。

从前听说过有一种刑法叫凌迟,将人绑在树上,用鱼网勒住全身,使肌肤在网眼中一寸寸突起,而后以绝利小刀一寸寸切割,割足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后,浑身的血肉已经模糊,人却仍不能死,疼得昏过去,再以更强烈的疼痛惊醒——是谓凌迟。

原来,爱,也是一种凌迟。

怎样才可以止痛?怎样才能够不爱?怎样才会忘记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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