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香(14)

一日崔子云同庞天德在翠袖处吃茶,便悄悄地问他:“你同赖大帅走得近,可知道他肚子里到底揣着什么主意?若果然对夏烟湖有情,何不认认真真做她一回,吃了这杯开苞酒?总不成是怕瞿无凤吃醋吧?”

庞天德摇头说:“你别看大帅原来对瞿无凤热乎,自替她开了苞后,倒也不过那么着。银钱是花了不少,去的反倒不如从前频,而且除了瞿无凤外,他也一直有做别的倌人,并不单只瞿无凤一个。你是知道的,大帅吃酒,通常定要叫三四个局才畅意,又没常性,这一带堂子里的倌人,十个总有九个应过他的局,他是既喜欢玩老的,又喜欢尝新的,他会怕谁吃醋?至于为什么不肯做夏烟湖,我跟了大帅这许多年,竟也忖夺不透。私下里倒也问过几句,听那意思,并非对夏烟湖无情,倒是颇在意狐妖之说。”

翠袖正在一旁侍候吃烟,听了这话好笑,插嘴道:“像赖大帅这样的武行也怕狐狸精?”

庞天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行军打仗舞枪弄棒的人越是讲究忌讳呢。他们枪里来炮里去,若不是有些护身的法宝,比常人多几个心眼,他就活得了命做大帅了?出生入死,都是从这小心二字上来。赖大帅表面豪阔,骨子里其实最是小心的呢。”

崔子云点首领教,向翠袖道:“你妈怎么说?可是一心想做成赖大帅这门亲事?”

翠袖道:“我妈有什么可说的?还不是谁的银钱多就想着谁做女婿。你要肯出大洋,说不得我妈也是愿意的。”

庞天德抚掌笑道:“你妈纵然愿意,你不愿意,你妈也不敢做这牵头的。这堂子里走动的老客人谁不知道,醉花荫的翠袖姑娘厉害的咧,连妈妈也收服了。你问问崔大爷有几个胆子,就敢窝里反,做起夏烟湖来了?”

崔子云搂着翠袖道:“她倒不是厉害,是真正可人心,百里挑一,不对,是千里挑一,一万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夏烟湖模样儿虽俏,可是不肯应酬巴结,这就无情无趣得很,说到善解人意四个字上,就远远不如我们翠袖倌人了。何况又是一双大脚,哪里比得上我们翠袖的三寸金莲?”

庞天德听了,眼睛便向翠袖裙下睃过去,翠袖羞得赶紧将脚一缩。庞天德不依,眼睛看着崔子云道:“贵相好的这双金莲,我是久闻其名未闻其嗅,像你崔老爷把玩欣赏的艳福我是不要想了,看一眼的缘份总还该有吧?”

崔子云笑着,便捉过翠袖来偏要提起她的裙角,翠袖又偏不肯。

正在厮闹,听得外面一片声响,喊着:“舒二爷来了。”

庞天德忙说:“先请过这边来。”一边又向崔子云笑道:“这舒容倒是我教坏他了,自从那次带他来了一次,他迷恋起桃枝儿来,竟然一天不落地只管往这里走动,倒成老烟客了。”

翠袖趁机走开,迎出去招呼,稍倾带了舒容桃枝儿进来,舒容便向崔子云庞天德拱手,桃枝儿走过来奉茶奉烟。

五人喝茶聊天,崔子云说:“难得人来得齐,倒不如打打牌,刚好消遣。”庞天德也说好,舒容有些为难,只说不大会。翠袖说:“什么要紧,叫桃枝儿替你看牌好了,她于这上面倒是精通的。”

舒容又说人手不够,崔子云说:“我们三个加上翠袖,不刚好四个?”

翠袖沉吟:“我就算了,不如再找一位来,我还是帮你看牌的好。”

庞天德便说:“那么去荷花里看看赖大帅在不在吧,他最是个富贵闲人,只要有局,不管酒局牌局,总是愿意凑热闹的。”

当时说定,便叫小子执了名片去荷花里瞿无凤家寻赖福生。

一时小子去了半晌回来,说:“瞿无凤说大帅并不在她那里,另有牌局呢,不过说今天晚上大帅说好了在荷花里摆酒,请各位爷晚上一齐过那边去。”

众人听了,只得做罢,便还是叫翠袖凑手,先打起来。

到了晚饭时分,果然有外场送了请客条子来,一总请往荷花里吃酒。

崔子云问:“还有哪些人?”

外场道:“还有舒二爷的令兄舒大爷,还有几位,都是熟客。”

舒容听到他哥哥也去,便有些不自在。庞天德知他心思,笑道:“既这样,你不如先回家,会同令兄一起过来,我们见了面,也不说出今天下午在这里见过你就是了。”说得崔子云翠袖都笑起来。

舒容也笑了,道:“就是这样。”遂略用了几样点心,起身告辞。

桃枝儿依依地送出门外,叮嘱着:“晚上吃酒,记得早点来叫。”

舒容点头答应,打起轿子来,一溜烟回至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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