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香(19)

封十四娘含笑点头,道:“那么明天我们可就早早地等着大帅过来了,今儿个天也晚了,我们不敢久留大帅,这可该去了,不急在今宵。”

赖福生笑道:“我去哪里?要去只好去荷花里,你们不吃醋么?”

自封十娘进来,烟湖半晌不言,此时方笑道:“我若这样喜欢吃醋,大帅也不喜欢我了。再说大帅做无凤姐姐在先,只有她吃我醋的道理,断无我吃她醋的道理。既便大帅今后做了我,若不忘旧情,仍旧还做无凤姐姐,我也是没有怨言的。只求大帅对我也像对无凤姐姐这般长情就好了。”

赖福生听了这番话,更加欢喜,笑道:“说你懂事,果然懂事。我赖福生四处留情,纵横花海数十年,今日娶了你这个风尘奇女子,也算不枉花名儿。”

遂心满意足,辞别夏烟湖出来,仍往荷花里瞿无凤处睡下。瞿无凤到底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打了一夜的闷葫芦。

且说舒培在荷花里见了烟湖,心中感慨颇多,颇觉怅怅。次日一早起来,便叫人请弟弟过来,欲细打听烟湖之事,却不料家人报说舒容昨晚同他一道回来后,稍微盘桓一会儿便又偷偷走了。

舒培这一气非小可,只差没有立时三刻往醉花荫拿人去。气得店里也不去,生意也不问,就守在家里等着舒容回来。直到中午时候,舒容才施施然回来,吃得酒足饭饱,满脸通红。

舒培一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等舒容落座,猛地将桌案一拍,喝道:“畜牲!”舒容一惊,酒吓醒了一半,连忙跪下了。舒培指着问道:“说,你昨晚哪里鬼混去了?”

舒容期期艾艾,欲待不说,却还有事求着哥哥,少不得实话实说:“昨晚在荷花里,我原按哥哥的话跟桃枝儿辞别来着,说从今以后再不去了。桃枝儿当时几乎没哭出来,台面上虽没说什么,席散后却托外场来家悄悄告诉我,说若我从此不去,她也不要活了。我怕惹出穷祸来,就去看看她,她一直在哭,我不好不劝……”说到这里,满面通红,再不好意思说下去。

他虽不说,舒培却也猜着了,少不了是那些勾栏手段,寻死觅活,想来以舒容为人,必是千般俯就万种央求的,昨夜这温存体贴自不消说。不禁连连冷笑了数声,死瞪着弟弟看了半晌,问道:“这么说,你昨夜竟是睡在她那里,替她开了苞了?”舒容含羞点头,欲待说什么,却又不敢,只是磕头。

舒培恨声道:“你不声不响,连花酒也不吃,倒替人家姑娘开了苞了。想那醉花荫是什么地方?封十四娘是何许人物?她肯吃这个哑亏?必是十倍向你索还了去。你今天闹到这时候才回来,又喝成这个样子,是替人许了什么好处才放你走的吧?”

舒容见他哥哥都猜出来了,不禁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地说道:“我本来也的确想就此了断的,可是桃枝儿拉住了我,一时头昏,就做了错事。今天被她们妈妈拿住了,哭着闹着,说丢了醉花荫的人,要拿绳子勒死桃枝儿呢,最后还是翠袖说情,要我今晚补场酒席,娶了桃枝儿,又许了些钱。这是借据抄纸。”

舒培早料到封十四娘手段,知道这顿酒席是免不了的,然而听到借据,还是猛地一惊:“吃酒就吃酒,开苞就开苞,再破费也有个路数,怎么弄出借据来了?”

舒容哭哭啼啼地说:“我原也如此说来着,可是她们妈妈说了,我既然不吃酒就先替桃枝儿开了苞,和偷是一样的,说偷不雅,就是借吧。我借得,自然要立借据……”说到这里,自己也知荒唐,只是不住磕头。

舒培长叹,看着弟弟,明知被人使了恶圈套,事到如今,却已无法可想,只盼弟弟经这一役能从此幡然悔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问他:“现在你可知这青楼里都是些妖魔鬼怪,红粉骷髅了?她们明明是做好的圈套,只等你这种孱头往里钻。古往今来,上当的也不只你一个,只是我替你折这一大笔家当,你可肯从此断了念头呢?”

舒容迟疑嗫嚅:“哥哥教训得都对,现在想来,封十四娘和翠袖她们昨晚就该知道我在桃枝儿房里的,故意留到今天早晨才拿我,就是要我上当。但是桃枝儿的确是清倌人,她是不会骗我的,求哥哥答应我,我不做已经做了她这么久了,现在撂开手,这许多日子许多钱不都是白花了吗?”

舒培见他这样热迷不悟,恨不得拿枪来打死,舒培气得一脚踹过去,骂道:“你竟还不知死活,不肯悔改!你既立下字据,你就自己去还好了。不要找我!”又望空含泪道:“我这辈子,最辜负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对不起胡大帅,没有保护好他的妻子女儿;二就是辜负了爹娘,没有教育好你。有你这样的弟弟,是我做哥哥的该死!”说着猛击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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