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七年暗恋中揣摩出来的。”
她们更加嘻哈绝倒。没有人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
情人节前夕,大家卧床夜话,争论的主题,自然又是爱情。
寝室大姐说:“真正的爱情只有一种模式,就是一见钟情。如果一个人,在你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不能够被吸引,那么以后无论看多久都不会真正心动,如果说有感情,也是习惯成自然,而不是自然成习惯。”
二姐不同意:“可是一见钟情的爱多半不长久吧?俗话说日久见真心,天长地久才能心心相印,不是吗?”
“非也非也。”大姐大摇其头,“我们谈的是爱情,不是感情。日久天长的那是亲情,就像一件衣裳穿久了,也会有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一样。一见钟情才是真感情,发乎本心,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怎么没道理可讲?还不是只看表面条件?谁会相信窈窕淑女会对一个叫花子一见钟情?”
双方争执不下,三姐招呼我:“老四,你怎么说?”
我一愣,本想遮掩过去,但是忽然间,很想在黑暗中一抒胸臆:“我爱的那个人,已经爱了好多年了,早就想不起来第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情形,所以不算一见钟情。可是,也不是日久天长积累下来的,而是有一天,有一件事,突然让我明白,我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今生今世都不打算改变。”
“这算一见钟情呢还是日久生情?”三姐问。
大姐和二姐都答不上来了,却吵着要我详细交待恋爱经过。
“我是暗恋,哪里有什么故事可谈?”
“真是暗恋?”三位姐姐一齐叫起来,“都什么时代了还暗恋?老四,明天是情人节,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谈判。成不成功先不管,主动出击了再说。现在不说,难道等到老了来写忏悔录吗?”
情人节?我心动起来。
所有的节日,都给情侣们提供了表情达意的理由。鲜花、情人卡、千纸鹤、同心结、幸运星……种种小礼物轮番上阵,带着缕缕柔情和一帘幽梦飞向伊人手中心上,轻轻地又是大声地说:我爱你!
我真嫉妒他们可以这么勇敢地理直气壮地表达爱情。可是我爱的人,是有妇之夫,而且是从小就认识的大师兄,是我们家的世交。这一份感情,不是可以直接说出来那么简单,要向他和我的家人、向全世界做个交待。哪里会有结果?
但是情人节……情人节,就让我放纵自己一回吧。
“请你看电影好不好?”我鼓起勇气给宜中打电话,手心把话筒捏得出汗。
“看电影?”彼端的他明显愣了一下,接着爽快地答应,“也好,你考上大学,我还没为你庆祝呢。”
他答应了!我把电话筒抱在胸前,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呢。
我们约在电影院见面,爆米花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中,甜蜜而温馨,像某个柔暖的夏夜。
其实暖气并不是很足,座位也旧旧的硬得不舒服,但我还是觉得快乐,看悲剧片,也看得眉开眼笑,嘴角不受控制地老是往两边扯。
宜中笑我:“你这个小白术,一点同情心没有,很少见女孩子像你这么心硬的。小时候你看电影老是哭得稀里哗啦。”
我有些委屈,心硬?心乱才是真。电影里演些什么,我压根儿没有看明白。“大师兄,我们去喝茶好不好?”声音酥软得自己都可怜自己,这么久才得到一点鼓励,简直不知道怎么挥霍才好。
大师兄朗声地笑:“说了今天要为你庆祝,今天你最大,随你想吃什么玩什么,我都奉陪。”
“24小时?”
“别那么贪心。打个对折好不好?”
很多年后我体会到,其实从一开始,我得到的就是打了对折的爱。
选的是西餐馆,很有情调的样子,一瓶干邑红葡萄酒,黑椒牛扒三成熟,配西兰花和生煎蛋,用铁板盛出,左叉右刀,当众表演茹毛饮血。
那是我第一次吃西餐,记得很清楚,连白色桌布上的绣花以及桌瓶中插花的姿态都历历在目。更记得清那天我与大师兄的每一句对话。
他赞美我。
“白术越来越漂亮了。”
我们也谈到感情。
“白术长成大姑娘了,交男朋友了没有?”
也有身体接触。
“这样使用刀叉是不对的,我来教你。”
他的手握着我的手,将小牛肉大卸八块。
说到底,我终究还是他心目中十二岁的小师妹,完全无视我的成长。
“宜中。”我叫他的名字。
他唔地一声,没有抬头,只说:“这牛扒不错,我来了几次,属这次最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