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142)

薛升脸色剧变,世上当然没有盗墓贼会只扛个死人走,而不理会同葬的金银珠宝。哪怕是那些偷尸去配冥婚的,也不会看上已成亲的宋锦云。那会是谁偷的?不对,或许不是谁偷了,而是一开始那里就没人。

没人的话那是谁带走了她?还是说……

薛升脑袋一嗡,差点因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而跌坐地上。

——难道宋锦云没死?

不可能,当年下在酒里的毒是他特地高价买来的,甚至亲眼看见一头水牛被毒死,连牛都能被毒死,人还毒不死么?还魂?

如果宋锦云还活着,那她怎么不来找自己算账?

还是说她就在暗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金书,那张脸他一定见过,那个小姑娘……

“六爷?六爷?”

下人唤声,猛地将他惊回了神。

金书金书,她根本不叫金书,而是玉书!当年薛家的婢生子,她的母亲叫什么薛升记不起来了,可玉书的脸他还记得。

为什么玉书会做了阿古的酒童?

玉书失踪了三年,为什么……对,三年……他惊愕,玉书失踪的时候,刚好是宋锦云死去的那几天。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神情更加狼狈,他怒目紧盯下人,问道,“我让你一起查的事查到了没?”

下人着实被他吓着了,说道,“查到了,那荣德、贺绿浓、洪知礼都是青州人,老家也是同一个地方。”

“哪里?”

“清河镇。”

清河镇就是宋锦云的老家。

宋锦云没死。

她非但没死,还回来杀人了。虽然他不知道荣德他们跟她有什么仇,可哪里会那么巧死的全是清河镇的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薛升面如死灰呆了好一会,猛地想起来。双目登时瞪圆,惊恐不已。

阿古的一颦一笑,眼睛……对,眼睛,分明就是宋锦云。

宋锦云回来了,她变了一张脸回来了。她要来杀自己,报仇来了!

他推开下人踉踉跄跄跑往薛晋房间跑去。下人要拦,全都被他一掌扇开,惊得下人也不敢阻拦。他跑到薛晋阿古的房前,用力踹门。接连踹了三四脚,房门才被撞开。

不敢拦他的下人只见他闯进三爷的房中,翻箱倒柜,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面面相觑苦不堪言,终于是有人过去和薛康林禀报。

薛康林怒赶洪氏后,又隐约后悔,心气颇为不顺。听得六儿媳的坟又被盗,更觉不吉利。再想想自己的身体,好似真熬不过这腊月寒天了,躺在床上一时心觉悲凉。

女儿都已长大成人外嫁,一年没几次回来。二儿子半个月前外派他州,将他的孙儿薛从意也带走了。也不知道在他临死前,能不能见他一面。

他寄予希望最多的嫡长子在何处?别说来看他,连让人捎一句暖话也没,实在寒心。

下人来报薛升在薛晋房里闹事时,薛康林不知何事,只是无力再管,让管家过去瞧看,又浑浑噩噩睡下了。

管家哪里敢管,这薛升真跟疯了似的,他刚要上前就被他砸开,看得他心惊胆战,退步不能上前。

薛升找不到可以证明阿古就是宋锦云的证据,越是找不到,就越慌。慌乱中撞翻了凳子,厚实的凳子摔落地上,将旁边酒缸撞了个窟窿。顿时满屋酒香飘散,浓郁芬芳。

本该是天下人都垂涎的美酒,但在薛升看来,却是鸩酒,要夺他性命的酒。

这一看酒像是妖魔让他惊恐不已,抓住凳子就往其余四坛酒拍去,惊得管家大呼“六爷万万使不得”,可已经无济于事,酒坛应声全碎,五种浓香美酒交错溢满屋子,香甜得光是闻着就能醉了。

薛升扔掉凳子,步子不稳回到自己屋里,拔出那柄常年挂在床边驱邪的宝剑。他要杀了阿古,杀了宋锦云。她活一次,他就再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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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炭火渐弱,病体虚弱的薛康林很快就察觉出屋里渐冷的气息。他低声喊了一句添火,许久都没人来。他又喊了一声,才听见有人去拨炭盆,很快又觉暖和了起来。

可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开门声,也没有禀报声,更没有离开的声响。他终于警惕地睁开眼,慢慢坐起身,将蚊帐撩起,挂在床柱上,随后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前弯身烤火。

男子侧脸可算俊如刀削,颇有威仪,哪怕是穿着朴素的棉袄,也气度不凡。

方为察觉到动静,稍稍偏头,示意他噤声,“别喊,否则下一刻你的脑袋就得掉到地上了。不过你喊也无妨,外面的人都已经晕死过去,以你现在的气力,喊声别人也听不见。”

薛康林到底是征战过沙场的人,哪怕气力已弱,声音仍是不见惊怕,“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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