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145)

阿古走出薛家大门时,回头看了看那门匾,日日打扫,还很干净,但在她眼里,世上却再没有比这更肮脏的东西。

薛康林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是谁都想不到会是薛晋所为。杀自己的生父已让人不解,更何况还是能承爵的嫡长子。只是会不会怀疑到薛晋头上两人都无所谓了,杀了薛升,他们也不会再留在京城。

从屋里出来,气温骤降。薛晋又觉阿古的手开始冷了,“以后我们可以开个药铺,给你好好养身体,还能赚钱。”

阿古的手冷,身冷,可心一点也不冷,抬眸看他,“我一身的病痛,可能要调养很久。”

薛晋笑笑,“一辈子够不够?”

阿古也笑笑,顿步伸手,“走不动了,背我。”

她是真走不动了,又真的是想让他疼自己。有人疼着自己,便觉还有人牵挂,心里也会更舒服。

稳稳趴在他背上,薛晋身后也不冷了,微微明白过来,“我还以为你如当年了,原来是变相给我取暖。”

阿古笑了笑,给他将领子拨上,瞧见那白净脖子,低头亲了一口。薛晋微顿,没有仇恨压心的她,已不再是阿古,而是变回了宋锦云。

“薛升会去哪?”

提起薛升,声调仍有戾气,薛晋说道,“方才下人说,他去我们屋里大闹了一番,随后拔剑离开,我想,他应当是去找我们了。我们顺着这条大道走,总会跟他碰面的。”

阿古想想也是,“将我放下来吧,不然薛升突然冲出来,我们会吃大亏。”

“不累了?”

阿古笑道,“累,但是让薛升那毒蛇咬一口,会更累。”

薛晋喜她坦率不藏掖,弯身将她放下,把她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拢好。风雪再烈,如今两人也不再惧怕了。

也不知薛升到底去了何处,两人走了一段路也累了,干脆坐在别人屋檐下守株待兔。阿古偎在薛晋身上,抱着他的胳膊已有些犯困,“当年被薛升毒杀时,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想不到会嫁给薛晋,两人还一起复仇,世间奇妙的事总是很多,也很稀奇。

“等离开这里后,我们就隐姓埋名,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薛晋想了想说道,“孩子以后姓白吧。”

阿古明白这里头的含义,两人到底是手染鲜血,这些往事他们绝不会让孩子知道。取姓为白,无非是想孩子一生如白纸干净,不要像他们这样,心有墨色,重压千斤。

她有些满足地应了声,“以后我们开间小药铺就好,不要有太多钱,小门小户过日子挺好,也会少许多险恶……”

有钱并非不好,只是常遭人惦记,多烦心事罢了。

“当初薛升盯上我,也是贪图我家钱财罢了。”阿古低声说着,已不会如开始那样瑟瑟发抖,“我当年微躲开岳长修纠缠,便去探亲,路过滨州,他让劫匪半路拦我,想将我绑了敲诈赎金。谁想被我逃脱,他前来捉我,被我误认为是过路人,于是阴差阳错的他将我带回薛家,我也当他是救命恩人。”

薛晋静听,她肯跟他说过往,这已是完全的信任了。

“我本来不知为何薛升会盯上我,直到后来我在山谷,师父跟我说诸王争位,薛康林携大量钱财投奔,颇得六王爷重用时,我才明白。薛升是为了宋家的钱,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嫁妆几乎掏了大半。只是薛升疑心太重,若他说他需要那些钱,依照当时的我来说,也会毫无疑心全部给他,犯不着夺我性命。今日的果,也是他之前酿的因。”

“钱用对了,可救人。但钱用错了,却能变成杀人的利器。”薛家今时今日的下场让薛晋心觉悲哀,却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反而还要得人怨恨。

“嗒嗒。”

鞋子踩碎地上冰雪的声音传来,薛晋警惕站起身,往身后巷子看去。阿古也立刻伸手取出袖中匕首,看见来人,匕首便放下了,“师父。”

方为缓步走出,踏着地上落雪,并未撑伞,发上已全是雪,身影看着十分孤寂。

这张脸是阿古一直见到的,却不是薛晋所认识的。只是而今他到底长什么样,都无所谓了。有些人看清了脸,却看不清心,那样才是真的可怕。而今知道他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这就足够了。

方为说道,“我来时,薛升是往东南面跑的,也就是这条街。”

阿古问道,“师父并不是来见我们,而是为了追踪他才到这的?”

方为点了点头,说道,“金书你安顿好了?”见她点头,他又道,“别告诉他你见过我。”

阿古看着这照顾自己三年,如兄长般严厉细心的人,说道,“我们将她从薛升外宅救回来后,她睡得很好。如果她心里觉得你对她毫无感情,她不会安睡,肯定会一直抱着被子哭。金书是明白的,师父用不着这么避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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