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69)

“可你没有……你一走了之,你把所有的包袱都丢下,你只想要宋家给你的好,却不想沾它半分晦气。”

“我不想手上沾血,可我不得不那么做。我曾经连鱼都不敢杀,连蝴蝶都不愿折杀,可如今我却敢杀人了,因为我要为爹爹报仇,要为自己报仇。我是宋家人,宋家人不是那种没有骨气的懦夫!”

阿古字字带血,声音又已喑哑,听得更是撕心裂肺。宋芷震惊痛心,泪夺眶而出,“锦云……姑姑对不起你,姑姑错了。你当年已经入土,姑姑曾去问过大夫仵作,都说你是突然得了怪病死的,我便走了……”

“难道大夫不会撒谎?仵作不会撒谎?姑姑以为在官府做事的人都跟你一样,人人都会奉公守法?”阿古轻笑,笑得满满嘲讽和无奈,笑着笑着也落了泪,“姑姑啊……你怎会如此愚钝……我自小就敬重你,可如今,却庆幸没有变成您这样的人。”

宋芷颤声,“锦云……”

“当年的大夫和仵作,我来京前,已经杀了。”阿古目有寒光,却也有绝望,“姑姑要告发我,要送我进大牢,让我命丧午门么?”

宋芷猛地一怔。

“我为了报仇,将整张脸都换了,削骨刮肉,疼了整整一年。为了掩饰原本的声音,我喝下毒药,毒坏嗓子,每日只能吞咽流食。除了这双眼睛,没什么是我的了……除了将他们都送进地狱,我什么都不想。”阿古浑身发抖,想到侥幸活下来的自己,想到那三年煎熬,就禁不住颤抖,“为什么恶人没有得到律法惩治,为什么没有?姑姑?”

宋芷心中的律法一点一点的崩塌着,心中防线也轰然坍塌。

因为她的过失,她最疼爱的侄女才变成今日这样。如果不是当年她一走了之,宋家还在,兄长也还在。

逢年过节,衙门里的人都回去团聚,唯有她一人独居。

唯有她没有家。

其实不是侄女手上沾着血,而是她。她低头看去,白净的手已渐渐染红,从三年前她放弃追问薛家开始,她就已经是个罪人。

该去大牢的不是宋锦云,而是她宋芷!

阿古双膝已跪,颤颤捉了她的手,“姑姑……”

“我去告发薛家。”宋芷双目通红,泪已流干,“姑姑给你赎罪!告发薛家!”

“没用的。薛家权势那么大,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他们。姑姑不但是以卵击石,还会暴露我,最后薛家还能逍遥快活,我们宋家人,就真的要被赶尽杀绝了。”阿古盯着她,字字道,“姑姑想亲手杀了我,还想亲手杀了你的亲侄子么?堂哥他已经成家立业,堂嫂和三个孩子也会死的……姑姑要杀了他们?”

宋芷愕然,“我怎会做那种事?!”

“姑姑会。因为你相信律法,可如今还不是动用律法的时候。”阿古抓着她的手,紧抓不放,直勾勾看着她说道,“姑姑离开京师吧,唯有你离开,我才能倾尽全力。像当年一样逃走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逃了。”

宋芷心有怒意,可是对上她冷漠的眼,却一瞬心虚。

——一切苦果都是她酿下的,如果她当初没有逃,就不会有宋家众人的惨剧。

——她身为捕快却连自己的家人都守护不了,那如今还谈什么保护。

——锦云已经什么都安排好了,她在的话反倒更碍事。

——所以她走是最好的。

“姑姑……”阿古缓缓松开她的手,“你不必自责,自责也无用。但你有机会赎罪……”双眸慢慢散了冷漠,又像儿时那样,看着自己最敬重的姑姑。

宋芷紧握双拳,一旦她点头,她也就成了共犯。可这些……不都是她这罪人该做的么?眼神已开始迷离,忘了自己曾是捕快,更是如今大理寺的官员。她姓宋,她是宋家人。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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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五,无风无雨,日头依旧晴朗。

阿古明日就搬进薛家了,洪氏已让人将房间打扫干净,在房里摆上盆栽。见儿子过来瞧看,当即说道,“你过来做什么,快去陪阿古姑娘。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最缺知心人在旁边了。”

薛升笑笑,“孩儿这就去。”

洪氏见他笑得眼里也神采奕奕,心知他真是对阿古上心了,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薛升从家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客栈,阿古已经在门口等他,见他远远摆手,明媚动人。

走到前头,薛升便说道,“外头那么热你怎么出来了。”

“在屋里待的闷了,而且外头空旷人多,狭小的地方反倒觉得不安全。”

“那母亲给你安排的大房子肯定合你心意。”薛升笑笑,正要和她进去,又见街道上有两人并行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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