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是,傻啊。
楚依云乏力地坐在地上,看着韩磊一行人离开,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出戏里,她真的是扮演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三流配角呢。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十点,窗外雨声就像得到指示般顷刻间便得异常喧嚣。一根根雨丝连接了天与地,与夜晚一样闪着银光的深蓝色,因而融入了同色的背景,看不真切。
韩磊坐在窗台上,遥遥地看向夜空。
他想楚依云应该不会再找若水的麻烦。但是他却不能不在意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得没错。
他和若水,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他们的确不配,不过不是若水配不上他,而是他配不上若水。
若水是那样干净纯洁的女孩子,而他早已被染得比墨还黑了吧?
他记得若水刚开始见到他时,怕得连手指都止不住地战栗的样子,他也记得他提到吸毒的母亲时,若水的表情,头一瞬的震惊,后一瞬的怜悯。
任何一件他觉得司空见惯的事情,对若水而言都会是很恐怖的。
跟别提会卷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件里去。
韩磊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感到懊悔,如果他能早一点碰到若水的话……
他甩甩头,将那毫无意义的假设甩出去。
若水已经因他而碰到危险,这是不争的事实。
四楼上摔下来的花盆,人行横道上突然伸出来推人的手,以及成百上千的罐装可乐。运气稍差一点的话,任何一项都够若水受的。
他一想到若水可能会就这样受伤,心变揪起来,有一种无比尖锐的疼痛。
他想,这大概就是爱情了。
能够令曾祖父用一座学校来纪念和缅怀的爱情。
他曾经以为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毕竟,从来就没有人教过他。祖父母是旧式的婚姻,祖父是家里的权威,祖母不过应诺而已。而他的父母,是利益上的婚姻,至少父亲那一方是,他从没见过他们和睦相处过一天,这也就是她母亲吸毒走上不归路的原因。
若水教会了他什么是爱情,也教会他学会“体谅”,然而,他却只能离开她。
他不想她出任何事,那么便只能放手,至少在他无法确定自己有能力不让若水受一点点伤之前,他必须放弃她。
手机响起来,韩磊看了一眼,是若水。
他迟疑了很久,没有接,于是电话挂断了。
手机上显示未接电话一,他按开来,小小的屏幕上出现若水两个字,下面是一排数字,然后是时间。
他看了很久,目光从第一个字慢慢地一字一字地滑到最后,又从最后一字慢慢滑到第一个字。手机的显示屏黑掉了,便按亮,继续看,一直看,终于忍不住回拨过去。
若水很快就接了电话,“喂,韩磊么?”
“嗯。”他淡淡地回应,心底的某处从听到她的声音开始,便安静下来,慢慢延伸开去,连窗外的嘈杂的雨声都带上种宁静的意味。
若水那边迟滞了一下,然后轻轻地问,“你还没睡?”
这是废话。韩磊忍不住想笑,那样一个女孩子也会在这样的夜里打电话来给他说一些废话。
想来也是莫名地就按下了电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吧。有的时候,语言本身就是一种太过无力的工具。
但他的笑容只浮光一掠,他想起自己刚刚“放手”的决定,于是努力地板起脸来,“什么事?”
“也没什么,下雨了,你不要坐到窗口去淋呀。”
韩磊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从窗台上下来,坐回床边。“没别的事么?”
“嗯,那个,你喜欢什么颜色呢?”
韩磊皱了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要管那么多啦,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颜色就好啦。”
若水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娇嗔,韩磊觉得自己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挠了一下,声音便忍不住轻揉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大概是黑色吧。”
“唔,那就不管了,我自己决定吧。”
“什么?”
“不告诉你。”
那边轻快地说完这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忙音,韩磊怔了半响,关掉手机。这样缠绵下去,他怎么能放得了?
若水打电话给韩磊,只是为了确认围巾的颜色,结果第二天就自作主张地买了暖橙色和白色的毛线。暖色调的围巾应该可以给他加倍的温暖。乐滋滋地这样想着,若水开始织她要送给韩磊的圣诞礼物。
在家休息的时候织,回学校在寝室里也织,甚至带到课堂上坐在最后的角落里偷偷地织。
任何她想念韩磊的时候,都会织那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