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第七夜Ⅲ(36)

我们把车停在山脚下,沿着石板路走上山。两边的植物苍翠欲滴,美得像梦,有天生的香气弥漫。雨丝意犹未尽,绵绵细细地在风中飘洒。雨水带给植物更多的光亮,世界明晃晃的澄静。

听见松涛的声音,连绵起伏,一层一层,或低吟浅唱,或轰鸣暴烈……但即使暴烈,这声音之于人心也是安静的暗涌……

“松树林在哪里啊?”我问曜太。

“可是这声音……?”

“这声音是海浪,你看。”曜太回身往远处指。

远处果然就是海,海浪层层叠叠,无休止地伸延。心神顿时开阔宁静。

香气四逸的植物,澄净的雨,静谧的山,温柔的海。

多么奢侈。

山间起了雾,柔美的雾像丝绸一样薄,在身边轻轻地飘。远远看去,像置身云海。大片大片的绿把空气染成清新的淡蓝色,深深吸一口,尝到植物水嫩嫩的芬芳。

我哼着一首曲子,一个人自得其乐。

“小提琴滑奏拨动教堂的玻璃窗

光游弋而上 小木偶十二点心慌

玛利亚的壁画里

藏满你一眼望不穿的殇

天堂的泪滴淌下圣域的光

施舍世人一段粉色忧伤

……”

“智薰,这是谁写的歌?会放在我们的新专辑里吗?”

“不会了,这是真夜在MSN上发给我的,是红人馆的歌。”

“红人馆?”他煞有介事地抱起双臂畅想,“天下比我帅的男人本来就很少,红人馆就一下占了四五个名额,布拉格那个地方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白痴,带路啦。”

“喂,智薰,你说我们会不会再回去?还会不会再见到端木朔月?”

“放心吧,端木朔月是引魂师,你这辈子总有一天会见到他的!”

“啊?汗……”挠头发作抓狂状,“我!不!要!”

我们到达山顶寺庙时间尚早,曜太之前来过这里拍外景,居然跟这里修行的僧人欢快地打成了一片,差点没皈依佛门。看来这家伙果然是扔到撒哈拉沙漠也能用仙人掌做泡菜,扔到火星上也能交到女朋友的超彪悍物种。

我见惯了教堂,如今突然来到寺庙,有种天然的敬畏感,不敢亲近,也就没有去拜。寺外的小店柜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玉器。人常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也就买了刻着佛的。温润的白玉,手指轻轻摩挲,柔软平和的感觉。

趁曜太和他的朋友们聊天,我一个人到处走了走。

寺院前长着两棵桫椤双树。桫椤双树又叫七叶树,它的七片叶子摊开时像极了一个手掌。这种树在夏初开花,花如塔状,又像烛台。每到花开之时,如手掌般的叶子托起宝塔,又像供奉着烛台。四片淡白色的小花瓣尽情绽放,花芯内七个橘红色的花蕊向外吐露芬芳,花瓣上泛起的黄色,使得小花更显俏丽。远远望去,整个花串又白中泛紫,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据传说,古时候印度有一条名叫希拉尼耶底的河,岸边长着一片十分高大茂盛的桫椤双树。释迦牟尼80岁时(在当时的印度,80岁已经是很高的年龄)的一天,他走进希拉尼耶底河里洗了个澡,然后上岸走到桫椤双树林中。他在两株较大的桫椤双树中间铺了草和树叶,并将僧伽铺在上面,然后头向北,面向西,头枕右手,右侧卧在僧伽上,涅槃升天成佛。

正因为如此,桫椤双树被人们看成是吉祥之树,有求必应。

阳光透过树阴温柔地流淌,我站在树下微笑地享受着这明媚的时光。昨晚藏了信的那个十字绣平安符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信里的一字一句重新浮现在脑海里,让我又忍不住脸颊发烫。

该死的,我都二十几岁了,居然还手写情书?还好把它藏在平安符里,不会有人看到。

笑着自己的傻,低头双手合十祈祷。桫椤双树真的能听到祈祷人的心意吗?

“智薰?”

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像是被电到一般惊诧地抬起头,看到那个清秀高大的男生正在树阴的另一边,无限安静地凝视着我。

怎么会?

居然真的遇到了!

我从未想过这么快就在这里重逢。当看见一大群游人中他熟悉的身影,当听到他用温存的声音唤我的名字时,我怔住了。

我们就这样相互对望着。

初霁的山顶,十米的距离,流淌的光阴。

时光在我们之间静静盘旋,漾开一圈一圈炫目的冰蓝……

“羽野?你……不是回巴黎去了吗?”

“我不回巴黎了。”他尴尬地笑,“我在外面玩了几天,安排好了一些事情今天回酒店找你们,结果扑了空,服务生说你们来这里,所以我也就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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