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红人馆(67)

那个有着碧绿眼瞳、难受时会微微眯起眼睛的男生,他在悄无声息地离开后,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铛——

铛——铛——

教堂圣洁的钟声缓缓地刺破了游客们的喧嚣。被惊扰的鸽子们扇动着雪白的翅膀忽地从广场上齐齐飞过,霎时遮蔽整片天幕。

由真夜抬起头仰望鸽子,她暗黑的长发在大风中飞散,美得凄绝。

她身后是人流如织的布拉格广场,头顶是湛蓝湛蓝的天幕。

那种美丽的蓝色,让人有掉泪的冲动。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布拉格的冬天很少下雨。偶尔有一点点雨水,从天空坠落的速度也很慢,仿佛是跳着优雅的舞步翩翩而落。

真夜迷恋于广场一角喷水池边成群的鸽子。洁白的翅膀、对于食物直率地追求,走路时笨拙可爱的模样,这些都是她喜欢它们原因。如果千曜和尊尊他们都出门处理客人的事务去了,她会整日坐在石阶边拿面包屑给它们喂食。

今天的雨丝渐渐细密,坐在广场上的真夜头发开始潮湿地贴紧脸颊,她想走回家,却还是走到了教堂窗前。

一层一层蔷薇色的光芒从屋顶漏下来,仿佛云破天开。

教堂外的街道上有流浪艺人在演奏小提琴,那首传世的曲子里分明写着关于红人馆的一切秘密,但每天潮水般涌入广场参观的游客中却从来没人听出来。

流浪艺人摆在跟前的铁盒子里没有一个铜币,真夜从外套里拿出一张纸币,轻轻地放在那个空落落的盒子里。

“如果没有人听你演奏,那为什么不早点回家呢?”她问,对方并未回答但他手腕一颤,在原本漂亮的连音里陡然加入了一个突兀的休止符。

小提琴滑奏拨动教堂的玻璃窗

“光游弋而上小木偶十二点心慌

玛利亚的壁画里

藏满你一眼望不穿的殇

天堂的泪滴淌下圣域的光

施舍世人一段粉色忧伤

……

爱默祷在信纸信纸弄丢羽毛笔

雪融化在杯底杯底盛满水晶香

纯度不高的画面感怎么一直盘旋在彼

就连吹散蔷薇的风向芬芳

看起来也像是赞美诗的形状

广场上失恋的女孩一遍又一遍地唱

cheri……

jenesuispasseue。

jenesuispasseue。

jenesuispasseue。

亲爱的我不孤单

我不孤单

我不孤单

……

désolé,jet‘aime。”

有雨水在流浪艺人的鼻尖,是晶莹的幽蓝色。真夜突然明白了他是谁。

“是啊,真夜,我们该回家了。”当艺人脱下华丽的礼帽,她并不吃惊,真的是他。

原千曜。

他好看的紫色眼瞳在雨水中变得温柔湿润,在这一年里因为小七的离开让他蜕变成一个真正勇敢坚强的人,成为了雪豹族人的新首领。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原千曜。

站在现在这个首领的位置上,千曜终于明白当年小七独自接下继承红人馆的重任时,内心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而那时,他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想到这里,千曜重新凝视着眼前的真夜。这一年里,这个女生变得更加清冷美丽,但也更加孤独。她的美只有等那个叫端木镜夜的人回来后,才能全然地盛开和绽放。

如果他不回来,那么她只能在等待中渐渐枯萎。

千曜放下琴,脱下外套披在真夜的肩膀上:“走,我们回家。”

“可是……”

“不要等了,说不定你回家就看到他了。”千曜看着眼前的真夜,她像玩偶师从主人那收回的一个残缺的玩偶,记忆里还有残余的潋滟,拨动着曾被打碎的梦。

很早开始,一个几近相同的梦境便不断出现。无数的夜里,真夜看见自己坐在一架落满尘埃的钢琴前,穿着精致但是陈旧的白色蕾丝裙子,头发是温和迷人的亚麻色。手指精致修长,它们在钢琴的黑白键跳舞,灵动美妙。那是一首温存、伤感的曲子。她弹着弹着,眼泪就一颗颗掉在琴键上,碎裂。

还有两个男人站在一边看着她,他们截然不同。一个明媚,一个灰暗;一个总是微笑,一个永远沉寂。明媚的男人有安静的眼神,清澈干净。而另一个,冷冷的瞳里只有深不底的冰绿……

这个梦境,贯穿着整个午夜。有时候,清晨醒来,会试着去回忆那首曲子。尽管会弹钢琴,但每次,她都无法想起半个音符。

只记得那个冰绿眼瞳的男人在曲子终结的那一刻突然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抚摩过去。他邪气地笑,笑容天真得像个孩子。

最终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决定去山顶看岚。刚走到山顶时,守山的牧师正在独自吟念圣经。头顶有鹰盘旋而过,凄厉的带有伤口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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