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中短篇小说(219)

阿良决定采取行动。他对采微说:“你妹妹肯定中邪了。这样闹下去谁也没法过。”采微问:“是鬼魂附体么?”阿良说:“应该是,得想办法驱邪。”采微道:“有什么办法?”“先灌煤炭水,不行再灌大便,把她邪气全逼出来。实在不行,只有让父亲把她带出去。总之不能留在家里。”然后阿良画了些“鬼画符”,命采微贴于屋前屋后的门框边。采西果然整晚都很安静。第二天煮早饭,扫地,收拾厨房,也是十分正常。只是身体动作有股狠劲,以至于阿良都有些畏惧。他准备了一大碗黑水,本打算与采微合力灌进采西的嘴里,一时没有把握。

“采西,把这碗药水喝了。”阿良恢复昔日的温和。“哪里弄来的药?谁有病?”采西偏头问道。“专门从法师那里替你求来的。”阿良说。“是,我看见有活鬼。天天在我眼前晃。”采西眯缝双眼。“快喝,喝了就没事了。”阿良示意采微端过来。

“把我灌傻了,你没事了,你心就安稳了,没人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从前以为你是好人,认了命,忍气吞声,嫁给张角,老天爷不让我好好过,我也就认了,只是你逼人太甚。你似乎忘了,这里是采家的地方。”

采西语调生硬,换了个人似的,把阿良震住了,只觉得这个邪中的太蹊跷,一点都不像犯病。

“采微,快,把药端过来。”一看只有强行动手,阿良迅速捉住采西,将其两手反缚,一面命采微灌水。

“姐姐,别听他的,他就是我们家的活鬼。他不是好人,是他把我害成这样。”采西在阿良的手里挣扎。

“她已鬼魂附身,快点婆娘,还站着不动,又骨头发痒找抽吗你?”阿良东张西望找绳子。

“姐姐,我没什么鬼魂附身,我没病。他是个畜生,他强xx了我,让我怀孕,又把我打发给张角。”

采微端着煤炭水,脸色霎时怪异,肌肉颤动,长着干硬死皮的嘴唇抖得厉害,牙齿一咬,扯起一块死皮,一滴新血冒出来。

“姐,别让他绑我。”采西被推搡到窗边,阿良拿起窗台上的麻绳。

采微突然举起大碗朝阿良脑袋砸过去。阿良晃了几下,晕倒在地。

“畜生!畜生!畜生!”采微连踢了阿良几脚。

“杀了他。”采西喊。

一缕阳光从厨房的小窗里刺进来。

淡黄柳

太阳很白,白得就像没有。母亲和弟弟出门就各自拖了一截影子。地上烫,弟弟小冬弹了几步。在屋子里的桑桑意识到日头强劲,正安静地烘烤地面的一切。从蝉的清晰与平稳的鸣唱声中可以听出,一丝风都没有。塘边的柳树叶子被毛毛虫啃花了,远看还是绿成一团,柳条仿佛是筛漏下来的绿色水流,落到塘面,凝固不动的姿态显得苍老,而春天的时候,淡黄柳叶正柔嫩娇弱。

母亲和弟弟融化在太阳里。桑桑在母亲的梳妆镜前站住了。那是一面晚清的梳妆镜,暗红木镶边,繁复的龙凤图雕刻得生动灵活,镜面点点斑渍,像飞虫的排泄物。桑桑用手指擦了擦镜面的斑渍,见自己长眉细眼,眼珠子漆黑,极像照片中的母亲。无疑,母亲年轻时是一方美人。曾和一个长沙知青谈恋爱,准备结婚时,长沙知青突然有条件返城,抛下母亲走了。母亲后来嫁到益阳,生下桑桑,调教有方。桑桑喝鱼肝油长大,打个饱嗝也冒肝油味。五年级就发育完毕,现在读初二,已长成一个标准美少女。

事情的最初很简单。春天时,桑桑认识了书店的老板鲁一同。后来,这个干净斯文的男人就不断出现在村子里头。

这天,饭后没多久天就煞黑了。月亮爬上来。月色发烫。闷热的夜晚像个蒸笼,萤火虫在树丛中闪烁。弟弟小冬到河里洗冷水澡去了,母亲在浴室里洗得哗啦哗啦响。桑桑悄悄溜到河堤上,远远望见鲁一同,正慢慢踱步,月光下的身影虚无缥缈,似乎马上就会消融。

桑桑赶了上去,在鲁一同背后气喘吁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鲁一同转过头,有话不说,笑眯眯地望着桑桑。

月上柳梢头。一句话也没有。桑桑跟着鲁一同往前走。她感觉内心甜蜜,月色很美,长堤和河流像梦里一样神秘,堤面平整泛白,人宛如在水面漂行。

回头已看不清自己的家,桑桑如梦初醒。鲁一同往前面一指,桑桑看见夜里的兰溪镇,和水里的倒影连成一片,灯光落在河面,水中灯火既繁华又落寞。

桑桑望望河面,看看月亮,突然加速步伐赶到鲁一同的前面。

墙壁比灯光更为昏暗。水泥花窗的缝隙里塞满了烂鞋。楼梯过道摆放着许多蜂窝煤,堆积的箱子、腿脚不全的桌椅一直架到天花板。蜘蛛丝绕满泛黄的灯泡。走廊更是繁杂。桑桑没想到鲁一同的房间那样光鲜,颜色搭配很妙,被子的花色粉红,还有墙上的画、台灯、家具……鲁一同给桑桑倒了一杯茶,自己打水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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