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144)

方青见他写得手上都是墨,将那笔放下,拉他到水盆那洗手,“为了以后能让四郎安安心心吃饭,我必须得去学着管账,之前说了要好好陪您的……”

柳定泽立刻说道,“娘跟我说了,媳妇要忙着当家,为了给我买肉吃,我明白的。媳妇你好好去赚银子,我会帮你好好花的。”

这话全然反了,反得方青都笑了,“这样理直气壮说帮着好好花是什么意思?”

柳定泽想了想,“难道不对?那我好好存进钱庄里好不好?”

方青微微点头,拿干帕子给他擦手,“好。”谁知日后变数,她肯定要趁着柳家还安和时,多为他和自己存点银子。柳家一世平安自然最好,就怕一朝变故。

像他们方家,昨日辉煌,今日就落败。

这也造成她无论身处多么安乐的位置,都免不了要忧思往后。绝没有盼着柳家落败,只是止不住去想万一落败了,她要如何跟丈夫存活下去。

老太太叮嘱的没错,四房,得靠她。

“媳妇?”柳定泽唤了她一声,“洗好了。”

方青把帕子放好,替他理理衣襟,“四郎,你不是想去河边放花灯么,今晚我们一块去吧?”

说到玩的柳定泽定不会拒绝,虽然不是放花灯的时节,可媳妇说的,一定能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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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伊始,春雨已不像上月那样不见停歇。偶有落雨,倒惹人喜欢,文人骚客郊外同游,吟诗作曲,好不热闹。

万卷书院临山近水,更是草长莺飞,远远看去,微有白雾,更像仙境。

已是接连放晴五日,众先生趁着晨钟未响,纷纷出来晒晒日头。只见院中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那,仰头看着朝阳和天穹。

卷云轻薄,缕缕飘染湛蓝天色,看得薛院士面上渐露笑意。

有人问道,“薛院士,可又是在看明日气候?”

薛院士不答,用力往上跳,重重落下,再看看地上,并未陷入土里,鞋底也没沾上湿泥,地已全干了,这才笑笑,“明日又是一个晴朗天。”

另一人敲敲手中烟杆,趁着去授课前多吸几口,笑道,“定是又想做些事了。”

果不其然,薛院士朗声道,“明日牵钩。”

牵钩,又谓之钩拒。当年楚国兵强马壮,水军舟师更是强大。发明了一种名叫钩拒的兵器,以用于水上作战。两船相遇,敌军退败时,军士用钩拒将敌船钩住拉之,使之无法脱逃。敌军自然会划船逃之,一拉一扯较量着气力。后就变成如今的牵钩。只是并非以兵器较量,而是化为长绳,双方各执一头,中间系上彩绸,地上描画河界线,越界者,败之。

而今牵钩并非局限男子,女子也有以此为乐。纤弱女子较量力气时,柔柔弱弱,与男子所表现的阳刚全然不同,各有各自的可观处。

柳雁听说明日举行牵钩,撇撇嘴,定是那薛洞主想的点子。不过也不是不好玩,比上课好多了,心里是接受的,可又不能明着支持薛洞主,便坐直了身只是听着。

郑昉说完举办牵钩的五日安排,见柳雁竟然一声不吭,心头咯噔,这小祖宗该不会是又病了吧?上回可把他内疚得不行,坐立不安,寝食难安。等柳雁终于来书院,不见她瘦,自己倒是瘦了两圈。

“可有异议?”郑昉环视一周,满堂无人说个不字。他又道,“那就明日开战了?”

“先生。”柳雁回过神,朗朗叫出声。

郑昉只觉心尖要冒出冰水来,她何时问过简单的问题?只怕等升到夏班,有了“问难”这一课,她定会难倒许多先生吧。

“且说。”

“我们跟谁比呀?”

“抽签。”

柳雁眨眨眼,“跟谁?”

郑昉已经预想那二十几个小身板等会要闹腾了,“二十四个班混战。”

果然,尾音未停,满堂都如炸锅的米花,不能停下。因为这事太荒唐了,万一最小的立春班跟最大的大寒班对上,那就不是牵钩了,而是可笑的戏台吧?而且他们是春日小班,从夏开始哪一个都是强敌,如何能赢?即使前面都碰上小班,但是最后还是要跟大班对上,那必输无疑。

既然都是输,那何必比?

不过是给人添笑柄。

这一想,士气全无。炸开的米花已消停回锅,即使再在锅底点火,也蹦不起来。看得郑昉好生郁闷,他也是想不通为何院士要这样决定,一路跟众先生商讨,却没得出个结论。

可薛院士决定的每一件事,都莫名地让他们笃信——定不会错。

所以无论如何,签还是得抽的。

士气已没,底下都开始在说中午想吃什么,伙房哪个婶婶给的菜多。郑昉说了一遍让人来抽签,竟没人理他。又说了一遍,才有人听见,纷纷道,“雁雁去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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