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22)

“呜”,火车的汽笛响了一声,一声长长的排气声响起,火车慢慢的移动了起来,何副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走了一段,那个乘员终于鼓起勇气,轻巧的把车门关了起来,却又不敢开口让我回座位去,何副官的出现,让他对于我的身分多少有些迷惑了,因此关上了门,他就转身走开了,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偷偷刺探的目光。

我忍不住微微探了身往外看去,何副官依然还是那个姿势站立不动,但我就是觉得他一直在看着我,我忙得缩回了身,靠在了过道的壁板上,心“咚咚”的剧烈跳动着。

我慢慢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想用手揉揉跳得难受的心脏,一抬手,那个袋子飘到了地上,我忙蹲下身子去捡,却看见一个很光滑,又有些厚的纸片露了个头出来。

我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个袋子,下意识地回头看看,丹青的帽子正随着火车的前进微微地晃动着。我半侧了身,轻轻的将那张纸片抽了一半出来,只看见上面写着,“兴盛银行,壹千元”……

看着支票上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半晌,我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把支票塞回了袋子里,放入怀中,决定还是不对丹青提半个字为好。

磨磨蹭蹭的走了回去,张嬷抬头看了我一眼,显然是对我这么半天才回来有些不解,但她也没说什么,又低了头去弄她手里那个鞋底子。“舒服点了”,丹青轻声问了一句,“啊”,我微微吃了一惊,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没敢看她,只是低声应了句,“嗯”。

一只手轻轻抚上了我的头顶,我脖颈一硬,就听丹青轻笑着说,“你靠着我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恶心了,这路还长着呢”,说完微微用力,我顺势靠在了丹青的怀里。

淡淡的香气,暖暖的体温,清晰的心跳包围了我,我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这时候才明白方才看到何副官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应该说从逃离那宅院的时候,我就一直恐惧着,那种感觉就像导火索一样将我缠绕着,而何副官就是那可怕的火种,虽然未点燃,但是我已经快被那条导火索勒死了。

丹青的手有规律的轻拍在我肩上,火车依然咣当着前行,我的眼皮渐渐地重了起来,脑海中也模糊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只有何副官的脸和那张支票交错出现着……“清朗,清朗,醒醒”,一只手不停的推着我。

“嗯,啊”,我晕乎着应了一声,突然明白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又忍不住叫了一声,脖颈一下子麻痛起来,我忙的用手去轻轻的揉捏,一边问,“到了吗”。“哧,嗤”,几声不同的笑声响了起来。

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才发现推我醒来的是秀娥,张嬷一脸的好笑,正在对面看着我,车里的旅客正在四处走动,呼朋唤友的,而火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又是一片的叫卖声。

“你睡的可真香,这是半途靠站,走了三分之一了”,一旁的丹青笑说了一句,我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等我说什么,对面的张嬷一边从包袱里翻找着什么,一边笑说,“是啊,还没完没了的说梦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小姐,你听清了没”。

我揉着脖子的手一僵,梦话……丹青轻笑了一声,“谁知道她做的什么梦啊,嘟嘟囔囔的,我就听清了一句,不要……”,说完冲我一扬眉,笑问,“你梦到什么了,什么不要,一边做梦一边咬牙”,然后又低头指指我胸口,“看,你还死抓着胸口不放”。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胸前的布料已被我攥得出了死褶。我舔了舔嘴唇,嗫嚅着说了一句,“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秀娥给我什么,我不想要”。张嬷嗤笑了一声,“那倒是有可能,秀娥这丫头能给出什么好东西来”,丹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见她们不追究,何副官也没有再追来,心里一松,也笑。秀娥对我耸了耸鼻子,又转头和张嬷说,“妈,我肚子饿了”。

张嬷瞪她一眼,嘴里嘀咕了句什么,就转手从包袱里掏了个小包裹出来,打开来,里面放了一些带馅儿的硬皮子点心。秀娥伸手要拿,被张嬷一巴掌打开,她先拿了一块儿给丹青,丹青摇了摇头,就把头转向窗外,用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看什么。

张嬷看着丹青的侧脸,无声的叹了口气,一转眼,见我正在看着她,安慰地冲我笑了笑,就把她手上的点心递给了我。我接了过来,先掰了大半递给秀娥,她大口吃了起来。我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吃了两口,一块儿酥皮子卡在喉咙上,我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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