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1195)

两个孩子的命,是她不要自己的命,拼死换来的。

他曾于懵懂中便险些失去一切,是她拼命为他挽留,再次相见,她一声不出,只道安好。

他容楚何德何能,遇见她?

他的指尖一遍遍摩挲过那蜈蚣般的伤口,颤抖从指尖渐渐传到全身,这手握智珠的从容男子,一生历经人心倾轧,从来姿态岿然,然而此刻他浑身颤抖,失去言语的能力。

他忽然俯身抱住了太史阑的脸,狠狠低下头吻她。

低头一霎,有泪珠落下来。

月光淡淡穿帘入户,映亮chuáng榻一角,映亮这从不哭泣的男子,这一刻热泪横流,那些泪水从眼角渗出,从脸颊流过,流入彼此的嘴角,伴着彼此气息的jiāo缠,将人生里甜蜜苦涩诸般复杂滋味,亲口领略。

太史阑醒来时,觉得嘴里苦苦的,像刚喝过药。

她下意识去找容楚,chuáng边没有,对面软榻上被褥摊开着,两个娃娃趴在那由苏亚照看,容楚不在。

她怔了怔,若有所失,门帘一掀,容楚已经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侍女。

太史阑着重看了容楚一眼,他看起来脸色如常,说不上神清气慡,倒也没什么异状。

太史阑自己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她觉得昨夜好像做了个梦,梦中容楚在摸她的肚子,摸了很久,然后忽然抱住她狠狠地吻,她记得那漫长的吻的过程中,不断有苦涩的东西流入嘴角,那滋味和现在嘴里的滋味一模一样。

可惜容楚太会伪装,如果他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那就绝没有人能看得出。

“昨晚睡得好?”她问他。

“很好。”容楚一笑,“在你的鼾声中入眠,高低起伏,甚有韵致。”

太史阑才不相信自己会打鼾,更不会被他转移注意力,“没有梦游?”

“如果我梦游。”容楚意味深长地瞧着她,“你现在应该在洗澡。”

苏亚丢下孩子出去了,这两个人都甚无耻,说起话来百无禁忌,她一个姑娘家实在抵受不住。

容楚过去,想把趴着的女儿翻过来,谁知道小丫头忽然握拳,自己抬头,定住。

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太史阑已经很欢喜地道:“她能抬头了!”

容楚手指垫在女儿软软的下巴下,扶住她的脑袋,小丫头抬头对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一抿。

“哎,她是在对我笑吗?是在笑吗?”容楚惊喜得魂都飞了,一把将小丫头抱起来,“叮叮!笑一个,再笑一个!”

叮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这孩子注意力一向很qiáng,长久看人一眨不眨,似乎要努力将人记住一般,那双乌溜溜的,几乎全是瞳仁的漂亮眼睛,看得人心花都开了。

“一个月还不没到,怎么会笑?”太史阑懒得理那个爱女如命,自说自话的家伙,估计女儿对他撇撇嘴,他也会当媚笑的。

“哎,当当,对你爹笑个?”容楚低下头问乖乖躺着的儿子,小子睁着眼睛,也在看父亲,这孩子一双眼睛和姐姐不一样,相对细长,双眼皮极深,向上扬出极其优美的弧度,总体轮廓是太史阑的眼睛,却比太史阑眼睛形状还漂亮,眼瞳也极大,泛出婴儿才有的纯净的钢蓝色,这样的眼睛看着同样令人心动,感觉却和女儿不一样,只觉得更深邃,更神秘一些。再配上小子经常皱着的眉头,常没来由让人觉得不可亵玩。

此刻这不可亵玩的未来小国公,端着架子皱着眉头瞟他老爹,没有半点要配合的意思。

容楚才不管儿子给不给亵玩,抓住他的腮帮揉了揉,“你小子真可气!”一边玩一边道:“冷热差不多了,放下吧。”

太史阑一愣,随即才明白这家伙是对侍女说话,难为他一边玩儿女一边还记得她的早饭。一边侍女端过漱盂来要伺候她洗漱,容楚卷卷袖子就要过来,太史阑道:“别,我不差人伺候,你笨手笨脚的反而碍事。”

容楚一笑,也不争,坐在一边看她洗漱,太史阑吐一口水,抬头看见他在看她,擦一把脸,抬头看见他在看她,拧一下手巾,抬头看见他在看她……还有那抱在怀里的小丫头,摆着和父亲同样的姿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两双含qíng脉脉的眼光,看得她毛骨悚然,实在抵受不住,将手巾一扔,道:“过来伺候我吃粥吧!”

容楚立即将女儿jiāo给奶娘,过来亲手喂粥,粥是一大碗,超过太史阑平常的量,太史阑刚要抗议,容楚已经道:“你一口我一口,咱们平分。”

说起来是你一口我一口,粥里的补品全部是太史阑的,米是容楚的,容楚絮絮地给她表功,“这皖南金丝枣是我亲自处理的,去皮去核温水泡过,是不是分外好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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