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1389)

然后忽有一日,天地颠覆,真相剥落。身世如此不堪,完美只是谎言,他才是窃据他人之位,最多余的那一个。

李近雪从此是李扶舟,但人生却在那一刻,近雪,深凉。

命运于他人,是曲径通幽迷宫窗花,一色红艳,循环复杂,但总有豁然贯通处。

于他那窗花一幅,却是千疮百孔风中过,处处都是死胡同。

“太史。”他缓缓靠在破碎的宝座上,仰起下颌,看重重殿宇在气流之中浮沉,颤动出迷离的光影……或许这就是人生,再如何坚固美丽,玉砌雕阑,终不抵天地之力,崩毁顷刻。

这世间,真正坚执的,只有人心。

“太史……到了此刻,你愿意应了我么?”

她盘膝坐着,怔怔望着对面的人,他血红的衣袍在风中扬起,五shòu狰狞,只有她看见他内心,一片的血色,一片的荒芜,一片的空。

他剖明心迹,将最不堪带血展示她前,为的,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安定和独立的五越。

李扶舟轻笑着,衣袖又一挥,解了龙朝的xué,他俯下身,对上龙朝刚刚睁开的迷离的眼眸。

“记住,你是独子,这一代的独子。”李扶舟垂下眼帘,“对不住,鸠占鹊巢。但到最后,我依旧不能传位于你,因为你没有能力保全五越。”

“我也没兴趣。”龙朝冷冷道,“我只想杀了你。”

李扶舟不答,只笑笑,转向太史阑,“你接了这指环,成为我五越之主,我就答应你救容楚。”他看看天色,“快点,时辰不多了。”

云雾忽然散开了点,太史阑惊鸿一瞥,只觉得他颜容越发苍白。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为了容楚,她连做太后都敢,区区一个五越之主算什么。

何况还有扶舟的一番难言心事。

她上前一步,伸手去他掌心接指环,他手心忽然一覆,捏住了她的指尖。

她一怔,抬眼看他。

他并没有看她,掌心轻握,微微合眼,唇角忽现一抹笑,淡而远,飘渺如此刻浮游之雾。

“最后一次……”他轻轻道。

那一年屋脊携手看月亮,这一年乾坤阵里做告别。

指尖相触的距离,有时只到心脏,有时却到天涯。

他记住她肌肤的柔软,指尖按触的轻轻,像携了云的风,拂面过,记忆里便有了chūn。

指环在他掌心滚动,他拿起,轻轻套向她手指。

她有些恍惚,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随即她听见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喂,这个戴戒指的仪式,似乎主角错了?”

太史阑浑身一震,手一软,指环落地,李扶舟脸色一变,急忙去接,地面忽然一震,现出一条裂fèng,指环滚落其中不见。

太史阑早已不管指环,转身飞奔,“容楚!”

广场之外,微笑而立的,不是容楚是谁?

容楚身边,竟然是景泰蓝,一身一手的灰,老远就笑嘻嘻招手对她笑,“麻麻,麻麻,我立大功啦!”

太史阑转头飞奔,来不及慢慢跑三层高台,在第二层gān脆顺着栏杆的弧线一滑而下,远远的看得容楚又惊又笑,高声道“你慢些……慢些……怎么和个孩子似的……”

然而当他看见太史阑风里散开的发,看见她瞬间泛红的眼眸,看见她在漫天的沙石中狂奔穿过广场,脸上被碎石割出细小伤口浑然不觉,也不禁慢慢敛了笑容,微微张开双臂。

砰一声,太史阑撞入容楚怀中,伸手就去摸他心脏,被容楚一把抓住手,低笑道:“这么猴急?回家去随便你摸……”嘴上调笑,他的手指却颤颤抚过她的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哪里听他的,一边乱摸一边急不可耐地问。

容楚远远地瞟一眼高台上的红衣人影,“他能控制李秋容身体改造异术,我自然也能控制李秋容身体,让他根本练不成系魂术。早在李秋容入狱的时候,我就对他的身世发生了兴趣,也隐约猜着了一些,所以便命十八平日里在他的饭食里下了药。不过李秋容的体质,给这样你调整来他调整去,已经发生了我和李扶舟都无法预料不到的变化……我原以为我应该不会中术,结果还是受了影响,进入了假死状态……而李扶舟则以为我必得他倾尽功力来救就行,其实我只需要一点引子就能醒来……所以我确实需要前往乾坤山,获得五越之血做引子,才能解了李秋容的血引。刚巧景泰蓝受召唤而来,解了主殿里的镇压封印,那一滴剑上血落下来,正解了最后的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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