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254)

“好像……也没有。”

容楚脸色依旧很平静,信使却觉得似乎忽然有寒气罩下,他激灵灵打个寒战。

“西凌行省总督对上府兵有辖制之权,北严被围,总督有权知会上府兵一并出兵,为什么没有立即出兵,反而要千里迢迢上京请示?”

“小的……小的不知道……”几番对答之后,信使语气越来越谦恭。最初的愤怒过去,此时他也隐隐感觉到面前人虽然年轻,但自有非凡气度,那种久居人上的气质,非位高权重者不能有。何况还对军务如此熟悉。

容楚的目光锐利地掠过他的脸,心知一个小兵信使也不可能知道太多,信笺一眼扫过,内容早已记在心里,他目光在“北严府尹张秋力抗巨敌,以身殉城,北严城典史副手太史阑向外求援。”这一排字上掠过,随即对周七招招手。

“这行字,改了。”他道,“去掉张秋殉职一事,抹去太史阑的名字。”

周七就好像要改的不是国家军qíng只是学童涂鸦一样,略点一点头拿到一边,jiāo给一个护卫,不多时拿了来,手中的信封已经恢复原状,连火漆位置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递给军部吧。”容楚笑吟吟拍拍信使的脸,“想死的话,就告诉他们,信被改过。”

他微笑着一挥手,带着护卫离开巷子,蹄声响起,比先前更急骤地驰去,信使抖抖索索拿着信,望着夕阳光影下黑色的空dàngdàng巷口,直觉刚才仿若一场噩梦。

一个时辰后,尚书省门下兵部尚书求见太后于景阳殿。

兵部尚书手拿军报,在殿外屏息静气等候,景阳殿门窗紧闭,太监都肃立在外,面无表qíng,紧闭的门窗内,却似有低低的笑声传来,有时是男声,有时是女声。

兵部尚书望望犹自素白的门帷,以为自己幻听了。

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里头才传来一声“宣”。

兵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地进去,留心不被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滑跌,从他低垂的眼角,看见皇太后青金色绣团凤的袍角,旁边还有一双靴子,黑色,靴边一道杏huáng螭纹。

兵部尚书头垂得更低。

原来康王殿下在这里。

皇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按照惯例,这便是心qíng不太好,这又有点出了惯例,往常康王在这里时,太后都很开心的。

尚书将军报呈上去的时候,瞥了一眼太后和康王。发现两人都很严肃,太后眼下还有淡淡的虚肿,似乎哭过?康王英俊的脸上一片漠然,两根手指无意识地捋着自己修剪得极漂亮的两撇胡须。

想起刚才听见的两人的笑声,兵部尚书又以为自己幻听了。

“西番忽然绕过天纪军和上府大营,围城北严?天纪军以那兰山南线恐有大规模战事为由,不愿出兵。西凌行省总督请旨,以上府兵截断西番后援,营救北严。”

宗政惠读到一半,眉毛已经竖起,冷冷将军报一掷。

“天纪军和上府兵大营做什么去了?两大兵营三十万,竟然给西番越过他们,包围了北严?”

兵部尚书伏身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宗政惠声音越发冷厉。

“天纪军这些年当真越发桀骜!”她目中闪着幽青的光,“驻兵二十万,便是那兰山有西番军出没,疑心会有大规模战事,不能出动主营,但北严被围何等大事,围城的西番军队据说人数又不是太多,为什么就不能拨一部分军力去援救?近在咫尺,重城被围,他们作为西北唯一可以在本境内自行调动的外军,居然能眼睁睁看着?”

“太后息怒。”康王一直默默听着,眼神闪烁,此刻笑着打圆场道,“纪家久驻西北,掌握一地军权,位高权重,唯因如此,纪家才分外小心,这也是忠于朝廷,忠于太后的一番心意。”

宗政惠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康王是指纪家手握军权,却不肯擅自专权,行事谨慎,这说明没有不臣之心,说起来,确实是件容易让帝王安心的好事儿。

她脸色缓了缓,康王拈着小胡须,悠悠地笑着,手不经意地搁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兵部尚书抬头看了康王一眼——谁不知道你和纪家穿一条裤子?他家每年和你往来的信书够装一茅坑。

当然这话是不敢说的,康王是先帝的幼弟,也是先帝驾崩后,至今犹自在世的当朝唯一亲王,别的不说,单就他能好好活到如今,那就是异数。先帝驾崩后,亲王接连又死了几个,偏他安然无恙,还很得太后信重,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他家门槛每半个月都要换一次,生生被上门的人踩塌了的。他的权势,便是当朝三公都不敢得罪,哪里轮到他一个小小尚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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