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278)

邰世涛更不停留,平举的长鞭落下,啪地甩在马身上,骏马撒蹄而去,激起一片深huáng灰尘如送别烟花。

没有人放箭。

箭手们虽然还端着弓箭,却将弓悄悄往下挪了挪。

一个副将跺着脚大骂,跺了好一阵子,跺到看不见邰世涛的马后灰之后,才急急问:“将军,我们去追?”

边乐成久久地站着。

这驻守西凌多年的老将,眯着眼睛看着邰世涛背影,眼神微微激dàng。

苍老的眼眸里,倒映多年前的沙场叠影,似乎也有这样的一骑绝然去,有这样的热血作别语,有这样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有这样虽万死而不改的决裂。

那些深埋在风云岁月里的光艳,今日似乎在他人身上重现。

沙场岁月催人老,不过眨眼间,又是英雄少年红巾扬。

边乐成似乎听见身体里什么东西在瞬间崩毁,却又有新的喜悦在悄然滋生。

他转过头,眯了眯眼睛,忽然道:“追什么?”

“啊?”

“北严那边战况不明。”边乐成悠悠道,“世涛年轻,需要历练,虽说冒险了些,但让他带人去探探军qíng,做个斥候先锋也好。”

“是!”众将答得分外大声gān脆,“总将英明!”

“等下记得出兵记录添一笔……”边乐成开始负手慢慢往回走,“老咯,记xing不好……该去睡了,都睡了吧,啊?”

“是!”

人群散尽,远远马蹄声远去。

黑暗里老将回首,目光里星火闪耀,望定北严。

……孩子。

但望你成功。

第七天,北严定安城门的火光映亮半边天色,忽然增兵的西番,开始让已经jīng疲力尽的北严城渐渐难以承受。

七天了,北严人凭着这年久失修的孤城、凭这三千军上万百姓、凭那点可怜的粮食,和莫名其妙修好的武器,明明第一天第一战就会被打垮,然而七天十几战之后,他们依旧站在自己的城墙上。

西番的兵也疯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最不可能的境地,遇见这样一块难啃的骨头,眼看突袭下城的计划已成泡影,夺北严后顺势南下的大计也因为这七天的耽搁变得渺茫,不用斥候查探也知道,后路必然已经被截,现在他们也是背水一战,夺下北严,才能以此为据点,休整补充,再次突围。

城上城下,所有人都在鏖战,在那些浴血的厮杀、拼命的搏击、不断的抵抗、刀入刀出的机械动作里,所有南齐人心里都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没有援兵!

为什么近在咫尺的天纪上府两大军营不出兵!

为什么连西凌行省都不出兵!

为什么他们不仅不出兵,甚至没有派兵截断西番后路,以及包围西番对其形成压力,以至于西番军队,竟然还能绕过两大营进一步增援,给北严雪上加霜!

每个人神qíng充满绝望和悲愤,满腹里除了越来越少越来越粗劣的食物,还有对朝廷、对天纪上府两大营的无限愤怒。

城头上一直没有表qíng的只有太史阑。

她不làng费时间和jīng力去悲愤,她向来只做好手头这一件事——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身边是景泰蓝,战事紧急,景泰蓝被赵十三抱着,时刻呆在城头安全处,就等万一城破,带了他就跑,以赵十三这一队人的武功,万军之中保一个景泰蓝,还是能做到的。

景泰蓝紧紧牵着小映的手,他现在很少要赵十三抱着,似乎想在小映面前展示“男人样儿”,哪怕小映根本看不见。

两个孩子无法透过城墙看见底下的攻击,却也能通过那些猛烈的箭风,不断的喊杀,感觉到危机的bī近,时不时有悍勇的西番士兵爬近城头,再被一刀砍翻,有一次敌人的血已经溅到了景泰蓝的小靴子,他脸色发白,却一动不动。

不动,不是太史阑对他的要求,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姐姐。”他奶声奶气对小映道,“城破了,你要紧紧跟着我。”

“是的,弟弟。”小映握住景泰蓝的手,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景泰蓝再悄悄移过去,挡住了她。

俩小孩让来让去,表qíng圣洁,充满牺牲jīng神。

赵十三嘴角抽搐——小祖宗您玩啥深qíng呀!挡啥挡呀?你前面铁桶一样围几十个护卫呢,箭就是会长眼睛也she不到你一根汗毛!

他白一眼太史阑——叫你培养qíng圣!温柔、体贴、宽让、保护女xing——我呸!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城墙一阵震动,烟尘四散,一些士兵站立不稳一跤坐倒,爬起来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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